陆非抬起被眼泪模糊的双眼看着数学老师发怒的脸，他不知道经常对他非打即骂的妈妈还会为了他去告老师，大概是看到自己脸上的青黑了吧。

数学老师推了他一把，“下去继续做题，做到对了为止。”

陆非走到座位上坐下，看着撕烂的作业本继续哭。每次新的作业本都是老师发的，他也没有钱买新的作业本，现在根本做不了作业。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看到他哭更为冒火，“没有作业本就想办法，看到你那个样子就让人火大！”

听到老师的话他吓到一抖，哭着拿起被老师撕烂的作业本，其中有一小块还勉强可以用，他翻开没用过的一页，重新开始抄题目。最后在同桌的帮助下，他总算作出了那两道题，数学老师拿着那残缺的作业本，勉勉强强给他打了个勾。

快下课的时候，老师要发作业本了，陆非松了一口气，没有本子，家庭作业都没法做。

陆非班上的人不多，总共分了六列，每两列挨在一起。整个教室，左边两列，中间两列，右边两列。陆非坐在教室中间两列第二排的左边。

数学老师先把左边两列发完，然后发右边两列。到中间的时候，她先发了陆非前面那个同学，然后往右把其中一列发完之后从教室后面往前发，一直到陆非后面那个同学，作业本刚好发完。这样，全班只有陆非一个人没有作业本。他有些慌张地看着数学老师回到讲台，愣愣地举手想告诉老师自己没有作业本，可是老师并不理他，然后就宣布下课了。

旁边的同学都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但是也并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毕竟还是小学生，老师大过天，他们普遍认为肯定是陆非不听话得罪了老师。

陆非一路哭着回了家，在被妈妈骂一通后得到了买作业本的钱。

那次之后，陆非越来越害怕上数学课，总感觉那个长相还算漂亮的老师无比的恐怖。

这天中午，陆非回到家里照例是没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连剩菜都没有。还好电饭锅里还有些冷饭。他把饭盛出来，倒了些开水想把饭弄热，可是暖瓶里的水也不知道是哪天的了，根本起不了热饭的作用。陆非把开水倒掉，舀一点点盐放在饭里，和着吃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陆非就感觉肚子很不舒服，可是这堂课是数学，他不敢跟老师请假就强忍着。心想，忍一会儿就放学了。

可是拉肚子怎么是忍的住的，在他冷汗淋漓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便举手示意想请假。可是数学老师无视了，就像以前他想要回答问题时鼓起勇气举手一样。陆非差点哭出来，肚子痛，冒冷汗。他也没有胆子自己跑出去上厕所，所以最后，他一边哭着一边拉在了裤子里。哭的再伤心也不能挽回这个事实，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也跟着拉出了自己的身体。

他趴在课桌上，听到周围的同学小声地说：“怎么这么臭，谁放屁了！”他感觉无地自容。

陆非穿着冰凉的的臭裤子回到了家，妈妈破天荒地做了一桌菜，笑盈盈地帮他拿御宅屋。然后顿在那里说：“怎么这么臭？”

陆非慌张地推开她跑进房间找裤子，妈妈跟进来看到陆非脱掉丢在地上的裤子，顿时嫌恶地说：“你这么大了竟然还把屎拉在裤子里，你恶不恶心！看来不要你是对的！”

陆非光着屁股愣在那里，“妈妈，你不想要我了？”

“这么恶心的孩子谁要你。过两天就把你送回孤儿院。”

那天陆非跪在地上哀求了很久，最终也没有改变什么，他被退回了孤儿院。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拉屎在裤子里的事，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知道了，从此以后，陆非就沦为嘲笑和欺负的对象。没有人再愿意跟他玩，谁也不想有个这样的朋友。

陆非开始比以前更孤单地生活，在多次遭欺负之后，陆非心里就想，如果自己变的强壮高大之后就不会被欺负了，所以他每顿都吃很多饭，想着这样能快速地强大起来。

这之后，陆非又被领养了一次，那对父母是农村的，条件不太好。最后因为陆非不爱说话，整天没有个笑脸，而且吃的太多，最终因为养不起而又被退回来。

这次之后，陆非开始强迫自己跟每个人说话，时常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再难受，脸上也要笑。之前欺负嘲笑他的孩子大多都被领养走了，剩下的也因为慢慢长大不再针对陆非，他的那件事也被人们渐渐遗忘。

陆非第三次被领养也是没多久便被退回来，因为那个妈妈说陆非偷家里的东西。陆非感觉很冤枉，不管怎么解释是爸爸拿的也不被相信。反而被说成是白眼狼。

这次之后陆非其实不太想被领养了，他想，一直在孤儿院生活也不错。可是在第四次那个妈妈说要他的时候，渴望家庭温暖的他还是毅然投进了她的怀抱。

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家庭破裂，妈妈还因此酗酒丧命。

陆非觉得，大概自己命太硬，不管有几次机会，自己都得不到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感受到手上温热的触感，陆非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一只小狗在舔他的左手手腕。陆非张着迷茫的双眼看着上方的天空，感觉老天就是爱耍着他玩。

陆非坐起身来，昨晚上太过伤心绝望，活着实在太艰难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往手腕上来了那么一下，也忘记自己到底用的是什么工具。陆非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那些太过痛苦的事。在意识恍惚不清醒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身体做过些什么，醒来后他都记得不清楚了。孤独的生活到现在，这样的状况也发生好几次了，每次都会发生些状况导致次次未遂。这一次，是这条流浪狗救了自己的命……

陆非伸手把小狗抱紧怀里，“你和我一样是吧……可是你为什么要救我……”陆非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大概还是选择错了方法。流血的伤口时间长了会凝固，是吧，心里的伤口也是，不然自己这些年怎么能挺过来呢……

“狗狗，抱歉，我不能养你。现在我连吃饭都成问题，跟着我并没有比你流浪好多少。”陆非放下狗狗，准备回去。

既然又没死成，还是要活下去不是……

走出一段路之后，陆非回头看着狗狗还跟在他后面，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出租房，陆非发现那条狗还跟在自己身后。陆非打开门，看到房间里的东西都收拾过了，床也铺的好好的。他脱力一般坐到床上，精神状态不好，身体也感觉乏力。不知道昨晚那只小狗什么时候在他身边的，估计失血还是有点多。陆非躺在床上，脑袋一片混沌，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偏头看到那只小狗蹲在门外看着他，陆非向它招了招手，“进来吧。”

小狗颠颠地跑过来，陆非把他抱进怀里，现在有个活物在身边还是挺好的。

“陆非，你回来了？”

陆非听到声音，从床上坐起来，“张奶奶。”

“今天早上警察来过了，问了一些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也没有手机，没有办法联系你。估计待会儿他们还得来一趟，你就别出去了。”

“好的，谢谢你张奶奶。我屋里是您帮我收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