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贝简雅和格鲁格早早赶到京州大附属医院门口，按妈妈李荣给的手机号码联系了焦主任。不一刻，一个带黑框眼镜，异常和蔼约莫40岁上下的男子向我们站着的地方走来。

“是简雅吧，我是焦文新，你妈妈简单说了情况，我随你去挂苏医生的号。苏医生是我们医院生殖科的金招牌。在全国生殖系统也享有盛誉。你只管放心。”

“谢谢焦主任，真是麻烦您了。”贝简雅不好意思的说到。

走进医院的一楼大厅，贝简雅禁不住轻吸一口气。只有到了火车站，医院这样的地方才对我国的人口数量和人口密度有新一层的理解。人山人海这个词在老祖宗笔下是夸张比喻，在现今是绝对的写实。怪不得紧俏的专家号要等两三个月了。看着这攒动的黑压压的人群，心叹即使两三个月等待也是我们的专家效率惊人。放在他国，怕是要排个两三年了。任何一个窗口都排有不下30人的长龙。而现在才刚8点正。贝简雅和格鲁格尾随焦主任穿梭过拥挤的人群从挂号室的后门进去。焦主任和里面忙碌的同事寒暄了一下，领了事先准备好的挂号卡扭头递给了我们说，“生殖科在6楼，电梯在挂号大厅的右手处，苏医生那我也打过了招呼，你们只管去就是。我还有些事忙，就不陪你们了。”

“已经太麻烦您了，焦主任，我们自己上去。谢谢您。”

告别了焦主任，贝简雅和格鲁格找到去往生殖科的电梯，转角处一共4个电梯，按单双楼层开停，电梯外区区弹丸大小的空间足足挤了上百号人。饶是格鲁格在中国多年，也不由的惊叹道，“Honey,weshouldhavebroughtsleepingbagswithus,asitlookslikewewillbequeueinguntiltomorrowmorning.”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一号电梯门徐徐开启。等待的人们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没有秩序，毫无章法。贝简雅和格鲁格被挤在人群之中，不由自主的向电梯移去，你一脚，他一肘。在中国生存竞争是激烈的。不是我们大中华民族是蛮夷之邦，实在是狼多肉少。即使是大不列颠的绅士们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未必不会随波逐流，赤膊上阵。

整整第六层都是生殖科的，专家门诊，验血，B超，偌大的等待厅里早已座无虚席。甚而站在走廊上的都比比皆是。贝简雅和格鲁格排至接待处，将挂号卡递交给身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小姑娘放在机器上一扫，抬头对我们说，“你是贝简雅？苏医生说了，你们来了直接去3号室见她。往里直走，左手边第三个就是。”

推门进去时，苏医生刚看完头一个患者，我们赶忙自报家门。苏医生微笑着说，“你们来了，坐下吧，跟我说一下基本情况。”苏医生不施粉黛，长相清秀，微卷的短发干练靓丽。

“我和我的先生备孕一年了，毫无消息。我们去年都做过体检，虽然不是专门的妇科生殖体检，但有大致看过。之前也没吃过避孕药。我们今年34。”

“按照现在的说法，你们的年纪备孕一年以上无果都算是不孕不育范畴。你们来看诊的决定绝对正确。很多人只管自己在家尝试，两三年才来看医生。纯属耽误时间。好，我先给你们开个验血，验尿和阴超的单子，就在隔壁，我把染色体，优生优育十项都包含在内。染色体的结果稍慢一些，要等一个星期，其他的马上就能知道。你们先去验血，阴超的队比较长，等做了阴超，验了尿之后，验血结果也就出来了。去吧。”

贝简雅第一次听到不孕不育这四个字，心里一紧。在此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跟这四个字挂上关系。此时印入脑海的全是以前见过的一个个贴在电线杆上包治不孕不育的小传单和高速路上间中可见的某某医院专治不孕不育的大广告牌。贝简雅和格鲁格拿着刚开的病历单，分别去排队验血。小方桌后的两个护士小姐也就20岁出头，一人向电脑里输病历，一人抽血，手法熟练，30秒一个人，真正流水线作业。阴超可就没那么快了。在排了近3个小时的长龙之后，终于等到贝简雅。幸好是阴超，不用憋尿，要不然这样的长龙可如何是好？阴超室的护士也是年纪轻轻，简明干练。刚走进门，她把浅蓝色的布帘一拉，告诉你脱掉下装，脱鞋除袜，按规则在椅子上做好，直接将阴超棒插入左右移动，另一只手熟练的在旁边的影像机上操作着，两分钟不到，护士边在病历上写着，边说，“左边卵巢疑似巧囊，分别约3公分及4公分，穿衣，下一个。”还没等贝简雅缓过神来，下一个排队的患者就拉帘走了进来。

“左边卵巢巧克力囊肿，还是两个。”贝简雅有点茫然，去年做体检的时候都还很好啊，怎么才一年时间就有巧克力囊肿？她心神不定的走出来，迎上在外等待的老公，拉着他直奔苏医生的诊室。

“验血各项指标都还不错，CA125略微显高，应该和巧囊有关。”苏医生继续说，“对于巧囊的成因在医学上尚无定论，就我国统计，40%以上的不孕不育都和巧囊有关。而且无论中药西药都对巧囊没有明显疗效。手术摘除是最有效的方法，尤其是对于备孕阶段的女人。我们的手术指标是巧囊大小累加6公分以上需要做腹腔镜手术摘除。至于巧囊的具体情况，要在腹腔镜下才能看清楚。我的意见是尽快手术，我会同时做宫腔镜顺便看一下子宫和输卵管的情况。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再跟我联系。这是我的电话，到时我给你安排。”

贝简雅完全没有缓神的余地，直至格鲁格载她回家都依然一片茫然。巧囊？手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昨天还在为一封简单的请假信绞尽脑汁，今天却要为不久可能要做的手术忧心忡忡。前日还在为了好友陈蔺茹的遭遇唏嘘，今朝就轮到她为自己长吁短叹。朝来寒雨晚来风，世事何常。

☆、第4章

第四章

这一晚，贝简雅辗转反侧，心神不宁。每每翻身看到身旁酣睡的老公愈加郁闷矛盾。白天老公遇事的镇定泰然的确让贝简雅倍感依赖。他不厌其烦的反复安慰，积极打电话向他父亲在澳洲做妇科专家的朋友联系查找相关资料，用数据和其打探到的专业知识不断给贝简雅信心，确实让她深觉老公坚强的臂弯撑得起他们小家庭的这片天。难道要老公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两眼通红，精神紧张，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定彼此，自己才安心吗？断然不是。然而看着老公此时祥和的睡容，贝简雅仍不免些许的妒忌焦躁。女人心，海底针。

一夜不眠，至凌晨才昏昏睡去的贝简雅被一阵清脆的闹铃猛然惊醒，翻身来看时已是上午9时整。她长吁一口气，拖起疲惫的身躯麻木的穿衣洗漱。今天虽是周六，但她要加班弥补昨日的误工。老公格鲁格已在厨房准备好了他拿手的pancakes。他总是调笑说，“Thebestwaytoawoman’sheartisthroughherstomach。”自相识至今，格鲁格总是会在贝简雅不开心时贴心的为她准备各式佳肴，此举也屡试不爽，总能让她脸上多云转晴。因最低限度，这让女人觉得自己不是孤军奋战，面对生活的不如意时，有人肯与你风雨同舟，千难万险亦可从容趟过。

到达公司时，已然上午10时许，公司内空空荡荡的，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贝简雅正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不期然，一个俏丽的身影猛地跃于眼前，

“头儿，我来帮你。”是徐嘉瑞。

“小妮子，吓到我了。”贝简雅手扶着胸口，嗔笑道，“你怎么来了，不用约会吗？我可不想被你那位在背后戳脊梁，说我虐待你。”

“我怎么能让你一人在此辛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么多年的提携照顾，我可不会有异性，没人性。”徐嘉瑞下巴轻扬，一脸的大义凛然。

贝简雅的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她很真诚的望定徐嘉瑞，说到，“谢谢你。”

“头儿，大恩不言谢，你还是给我加薪吧。”

“三分颜色开染坊，你个蹬鼻子上脸的小妮子，快给我看一下你昨儿做的各部门的bonusarual。这个月，不仅得做月结，还得把这个季度个人积累的佣金发出去。对了，这个月固定资产的折旧也拿过来给我看一下。还有银行对账。”

“昨儿就都给你发过去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真是越来越乖了，那我先看着，你把cashflow更新一下吧。还有保险这个月的分摊，和其他的固定arual都算一下。”

有徐嘉瑞的得力相帮，只四个多小时，两人就把这个月月结的准备工作做完了，只等星期一开始做报表。

“嘉瑞，走，今晚我做东。日料怎么样？”

“你说的，头儿，我要吃隐泉的。”

“行，今儿你说了算。”

贝简雅向椅背上一靠，将双手握紧举至头顶伸展一下，关机准备收拾东西出门。心里正盘算着如果要做手术，今晚要和妈妈李荣商量一下。正在此时，手机铃声，慕然响起，是蔺茹。

“蔺茹，”

一句话未完，手机中传来的不是蔺茹的回答，而是时断时续的抽泣声。

“你怎么啦？别哭，出什么事了？”

陈蔺茹从来坚强开朗，相识多年，很少见她流泪。如不是及其委屈难过，她断然不会做此态。贝简雅更是觉得心中紧张。

“你在家吗？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