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面包。”程谟头也没抬,他正忙着赶论文,本想去图书馆,可悠地放了书,向后靠在椅子上,斜转了身子微抬着头瞅他,挑眉道:“这是私事。”脸上将笑不笑,看得人不知真假。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看你这样,八成是真的了。”程谟不死心,还想诈他的话。
叶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看着他,说道:“问完了?”显然不给他得逞的机会。
“唉,老奸巨滑啊。”程谟边摇头边叹息。
“那么,我来问你些家务事。”叶暮调整了下姿势,一只手放在书桌上,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叩声。
程谟收了脸上的笑,瞬间晦涩了下去。“又问程天林的事?”程谟语气里透着很强的不耐烦。
“他最近找没找过你?”叶暮不理会程谟的反感,语气温和的问他。其实他选择今天问程谟,也是因为碰到了程诺,又知道了她们饭局上的事,对程天林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不过,他的行为他是看不过的。
“找过,不过他自己没来,让他的助理来送钱,我没收。”
“这个是小事,钱收不收都无所谓,关键是你的态度。”
“我态度没问题。”程谟赌气得说道。
“他是你父亲。”叶暮的语气很严肃,说话时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因为程谟的态度凝重起来。
“我没这样的父亲,如果不是他,我妈怎么会坐牢,又怎么会在牢里自杀?他却自己逍遥!”
叶暮神色一紧,他也不想去提这事,心里总像是有根刺插在那里,他也很介意。他稍缓了脸色,重又劝道:“过去的事我们改变不了,姑妈的确死得冤,可是,”他停了一下,有些顾忌程谟的心情,可必须得劝他,又说道,“姑妈确实犯了错,既然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我妈自杀了,他就有理由把罪都推到她身上,把自己弄得一干二净。”程谟一脸的讽刺。
“姑妈那样做,也是不希望你成为孤儿。”
“我倒宁愿自己是孤儿。”程谟有些执拗,可对叶暮他很敬重,因此语气虽然不好,却还是耐着性子听。
“别赌气。我劝你也不是要你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不希望你总是带着这些情绪去生活。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无论怎么样,这层关系你是摆脱不了的。他做的事他自己心里清楚,你也清楚,你看不上他的行为说明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可是,你不能带着憎恨去生活,这会毁了你以后的人生。”
看出程谟要反驳他,叶暮伸出手阻止了他,继续道:“不要急着反驳我,我不是在武断你的人生。要知道,”他沉了沉气,打算以身说法,“曾经,我和你一样。”
程谟有些不解,叶暮解释道:“小时候,他们总是很忙,我妈经常忙着演出,很少在家。爸爸虽然在家,可是我能见到他的时间也很少。从我上学起,接送我的就是卢叔叔。”叶暮摊摊手,看着程谟释然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总是怪他们不管我,觉得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不然不会总是不在家。所以慢慢的,性格就有些孤僻起来,最严重的时候,脾气很坏,摔东西,不吃饭,一句话不说。他们都以为我得了自闭症。”
“那后来你是怎么原谅他们的?”程谟有些惊讶,叶暮一向是懂事自律的,他比叶暮小几岁,妈妈去世前他还小,不过记忆中妈妈总是夸叶暮聪明有礼,要他多向他学习。没想到,叶暮也有过那样的心理问题。
“原谅?”叶暮蹙眉想了想,“我只是慢慢地去体谅他们,那是他们的工作。其实我能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碰到了一个人。她让我知道什么是坚强,就算是一个人,也可以专注做自己该做的事,外面的环境根本打扰不到她。很多时候我们都是非常自我的,总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一味地这样下去就会变得偏执,慢慢走上偏路。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路上行走着,只不过有的人离你近,有的人离你远。所以要学会体谅,你体谅别人,别人也会体谅你。”
想到那个蹲在台阶上做作业的身影,叶暮暖暖的笑了,那时她很小,却是让他感受到了一个人也可以很坚强。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平静,从没有怨尤。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她是坚强的。没有那时的她,又怎么会有现在的他。
“你其实也不能完全接受舅舅当初的做法?”程谟能看出来,叶暮很少回家。
“但也许当时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即使我父亲也坚持查下去,最后的结果可能还是这样。”叶暮眼神暗了暗,体制,法律有时也不能奈何。他在课堂上告诉学生法律是公平公正的,可现实却早就让他知道了所谓公平公正其实是扭曲的。
程谟沉默了下去,叶暮也觉得有些无奈起来,当初那件事之后,他父亲没有因为姑妈的事被连累,反而升了职,他们一家跟着父亲来了c城。他当时虽年少,可成长在那样的家庭,多少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一些。家里时常来往的那些叔叔伯伯,从他们的言谈中他也多少猜到些事情。小孩子的心总是更干净一些,所以,他心里有些排斥。虽然后来听从父亲的意见学了法律,不过却是拒绝进入那个系统,去了a大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