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以为莫灏言又会开始动手动脚逼我臣服时,他已经起身走过我身旁,那无声的冷漠让我不及错愕便伸手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
下一秒莫灏言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也顺势撞下了放在桌角的马克杯──
匡啷!
所有视线都转向了我们,但我只看着头也不回的他。
「莫灏言!你给我站住!」我瞪着他走远的背影气愤大吼,所有好感都成了这一地的碎片,遑论那颗摔了就成灰的少女心。
最后我独自收拾满地狼藉,就是不愿为那混蛋流下一滴眼泪。
那天下午我和莫灏言陷入了誓不两立的冷战,而我私自认为,这场冷战可以维持非常久;久到那家伙愿意先低头道歉、久到我可以摆出二五八万的跩脸考虑要不要原谅他、久到毕业......久到,我们能再无丝毫牵扯?
青春年少的小情绪,总能轻易搅乱人心。
到了星期五,我和杜成佑搭着公车去了市区的饰品店挑选礼物。
因为期中考提早放学的关係,此时无论是书局、电影院、餐厅还是百货公司等,无处不是相同制服的学生和情侣。
「那条镂空设计的心形坠子甜美不失成熟,你觉得适合你女朋友吗?」
来回看了几遍展示柜里样样价格不菲的饰品配件,我最后选中了一条项鍊,非常满意它符合杜成佑女友气质的设计。
「就那条吧!」
杜成佑看也没看就要店员包起来,之后不停向我鞠躬道谢。
「何善妍谢谢妳,这样我就放心了......呵......谢谢......」
待我们走出饰品店杜成佑仍不断向我道谢着,老实人的憨厚笑声,让脸皮薄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挑礼物不过是举手之劳,请我星巴克这件事就不必了。」我看了眼时间道,何况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走近是我的原则。
推辞了杜成佑的好意,闲来无事的我决定去书局打发时间。
走进百货公司,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星巴克那一角的排队人潮,不同制服的情侣你侬我侬得围着一条围巾,耳鬓厮磨低语说笑。
我停下走往手扶梯的脚步开始犹豫,要不要趁机实现自己长年来想一个人喝两杯星冰乐的伟大梦想呢?
于是,我无惧闪光带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加入了队伍。
等待的过程我背对所有闪光潇洒而立,当隔一排队伍里的大叔和我对视时,我能明白他心里的尴尬,不然我俩怎会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有戚戚?
「买一送一永远这幺多人。」大叔对我说道,似乎希望藉由聊天化解尴尬。
「大叔,你今天喝什幺?」
我无聊得问了句,在知道大叔也爱喝巧克力星冰乐后,我们欢呼决定一起买一送一,庆祝这次难能可贵的忘年萍聚。
队伍缓缓前进,我开始感到烦躁得转着脑袋东瞧瞧西看看;视线来回几次,却看见了队伍最后的莫灏言,但我立刻露出嫌恶表情得转开。
「大叔,你喝星冰乐加鲜奶油吗?我不懂那些......」
我故作镇定的继续和大叔聊天,直到莫灏言穿过层层队伍来到我面前。
「这位同学,你怎幺能插队?」我双手环胸,退了一步问他。
莫灏言没理会我的质问,反而摆出「此物唯我所有」的高姿态朝大叔望去。
「宝贝,妳不是答应我要来喝买一送一?」
我惊愕得看着他突然漾开的笑容,再转头只看见大叔黯然离开的沧桑背影,还不及开口向大叔道别就被莫灏言硬生扳回了脑袋。
「走开!」我拨开他的手,低下的视线看见了自己被碎片割伤的食指。
「是我不好,我道歉。」
良久,莫灏言握住了我的手沉声开口。
我为他的低声下气得意抬头,但看清那毫无愧疚感的嚣张神情时,得意又转为愤怒和委屈,让我眼睛鼻子不争气一酸,红了。
「我都被割伤了,你说你怎幺赔我?」我伸出包着小熊维尼OK绷的食指对他发难,声调委屈得像被婆婆虐待的小媳妇。
「喂,不准哭。」
莫灏言伸手拧住我的鼻子,表情没了这几天让全班避之唯恐不及的酷寒。
「别碰我......你这混蛋......」我躲开他的手,在那爱乾净的家伙身上抹去眼泪鼻涕。
我伏在他胸前被紧搂着,终于感觉到莫灏言的愧疚不捨。
在前头队伍剩下三、四个人排队时,莫灏言拍醒昏昏欲睡的我说:「何善妍妳先去找位置。」
我含糊得应了声,担起困难的找座位工作。
等到一对情侣终于把一杯星冰乐妳餵我我餵妳得餵完后,我立马拿起书包丢向了净空的座位,也因此打破了另一对情侣抢位的妄想。
「星冰乐呦......满满的鲜奶油加上巧克力酱......好喝的星冰乐呦......」
等待莫灏言将巧克力星冰乐恭敬送到我面前的过程,我边哼着自创曲边看无聊的八卦杂誌,心情豁然开朗。
可叹我这颗修复没多久,深深期待有甜滋滋饮品疗癒的少女心,终在两杯热饮出现后,再次被莫灏言一掌拍碎。
「你给我说说你买了什幺?」
我在人坐下的同时拍桌怒问,但他倒是不以为意的将其中一杯推给我。
「拿铁,半糖,滚热。」莫灏言打开盖子喝了口,满意说道。
「谁要喝热拿铁,我的巧克力星冰乐呢?」
按住他準备翻开英文杂誌的动作,我扬声再次质问。
「店员给我加热服务。」
「什、什幺?」我听着这有史以来最荒谬的谎话,瞪大眼捶他。
莫灏言吃痛得抬头瞪我,那眼神之凶狠让我瞬间屏住呼吸不敢造次,这才听他缓缓开口:「等妳更年期后再想。」
我倒抽了口气无法反驳,只因为我这人爱吃冰却总请生理假,然后请假的隔天就得厚着脸皮向莫灏言借笔记,态度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何善妍......」在我乖乖喝起热拿铁时,莫灏言握住我空出的手喊了我一声。
被他这一吓,我的舌头也狠狠被拿铁烫去了层皮。
「这杯子给妳。」
他推了一个纸盒到我面前,耳朵微红得表示歉意──好吧,歉意是我选择的用词──让我受宠若惊得在他和纸盒间辗转瞧着。
「为什幺要给我杯子?」我明知故问,就想藉机气气莫灏言让他咬牙跳脚。
「别得寸进尺!」
但小梨涡用力敲着纸盒恼羞威吓,不待我反驳继续喝他的咖啡。
「喔,我如何得寸进尺了?」我挺直腰板,在他明显示弱的眼神下得寸进尺。
当我假装无所谓得打开纸盒后,我哭了。
然而我哭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被莫灏言所感动,而是马克杯的花色实在够丑,丑得我不敢带着它到学校使用,更不值得我为爱丢脸。
「为什幺不用我送妳的杯子?」
「就不用!」每每莫灏言问起杯子的去向时,总让我理直气壮敷衍。
直到很久以后我们开始同居生活,我才发现原来他也买了一模一样的杯子;虽然我不断嘲笑他当年的眼光,却还是捨弃自己的品味开始用它。
我俩就这样用着丑杯子喝茶或咖啡回忆,细数那段拥有彼此的青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