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被匈奴围困于平成七天七夜,我便是在那场劫难中死于非命的。
陈平想起秘技中的记载,决定照那样把我做成一具活的傀儡。
“尸为载,填五脏于腔,东山血灵芝做肝、西海龙鳞珊做肺、南疆灵蚕茧做脾、北荒冥蛇卵做肾,为情故,取人真心等价换之,方可成活……”
自己经历过一遍后,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活傀儡的制法。
陈平找来了“肝”、“肺”、“脾”、“肾”,一样样放置在我被掏空的尸体里,最终只差一颗真心便可大功告成。
他必须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然后挖出那个人的心脏填进我的胸腔,我才会从一具不能自主行动的死人,变成一个活着的傀儡。
陈平失败了。
他挖了他妻子的心给我,而我醒过来以后,却对他不再有丝毫的爱恋。
取而代之的是绵绵不绝的恨意。
陈夫人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毒深深地刻在了那颗心脏上,并由此传给了我,于是我开始没来由的痛恨陈平,恨到想杀了他“报仇”。
那时我还年少,行事缺了些自制和忍耐,也不懂得坚定与抗争,所以最终到底还是敌不过陈夫人的仇恨。
某一日,我在癫狂混乱的中失手杀了陈平,冷静下来后,就连夜逃出了长安,从此流浪于世间做傀儡戏为生,浑浑噩噩几百年。
我卑微羸弱,身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在同一个地方逗留过久,却偏偏生了副引人觊觎的皮囊,日子过得如何艰难,可想而知。
哥哥是这漫长的五百年中,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我爱他,他也应该是喜欢我的。
但他却听了什么狗屁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迎娶一个女子为妻。
那女人有什么好的呢,她早晚会容颜凋敝,成为一个令人作呕的老妪。
我就不会,我已经永永远远地留在了最好的二八年华。
哥哥成亲那天,我亲手杀了他和他的新娘,然后将他开肠破肚,掏光他的五脏六腑,用秘术把他做成了一具状若活人的傀儡。
我知道他一定也不想娶亲,一定也想过只有我们两个的日子。
你说是吧,哥哥?
我把哥哥带在身边,我们走过许许多多的地方,经历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苦难,终于凑齐了陈平曾经用来“复活”我的那些奇珍异宝。
然后我便开始寻找真心喜欢我的人,不得不说,这桩事太难了。
没有尽头的寻觅途中,我也曾杀过十几个向我表白的,男女老少都有。
可惜挖出心脏填进哥哥的胸口后,他不是没有反应,就是像我憎恨陈平那样地憎恨我。
好在我有所准备,从没被他伤过。
上一次挖心好像是在两三年前吧,我记不太清了。
那次的恨意似乎格外强烈,哥哥竟有些失控的迹象,我在把废掉的心脏掏出来时,不小心弄坏了他的“肾”,所以只好等到冥蛇产卵的年份再来一次北荒。
其实我最不愿意来北荒,因为这里很容易暴露我和哥哥的异样。
“不信你瞧。”我拍拍雪刃露在外面的胸口,示意他睁眼看我。
篝火正旺,他吃了药,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冷。
雪刃的双目欠开一道缝,微弱且复杂的目光投了过来,我便起身站得离篝火稍微远了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我说:“看到了吧,我的呼吸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根本没有那种会化作白雾的热气儿。活傀儡再像人,到底也不是人。”
雪刃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还能说什么呢?遗言就算了吧,我没耐心听。
不能再拖下去,黑羽也许下一刻就会回来。
我将刀抵在雪刃的胸膛之上,告诉他:“很快就结束,你不会感到痛苦,相信我,也别让我失望。”
刀子有些钝了,血溅起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