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鹤峰又闭起眼,唇边挂上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凌褚山庄西北角的一间低矮平房内,顾朗星趴在床上,臀上狰狞的鞭伤被他草草处理了一下。快要一天滴水未进,他嘴唇干裂,喉咙干涩的厉害,连带着身后的伤口也刺刺的疼。昏昏沉沉间,房门被谁推开了一条小缝,北风卷着雪花涌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门被推开,紧接着又吱吱呀呀地关上,凌宸趴在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凌宸急了,“星哥哥,你在发烧。”顾朗星挤出一丝笑意,他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吐出两字,“无妨。”
凌宸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袱,一层层打开后,里面是几块儿点心,他将点心放在顾朗星枕边,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白瓷瓶儿,伸手掀开他的被子。
顾朗星一惊,挣扎道,“不妨事,你不用……”
“不行,你今天在雪里跪了大半天,又受了罚,不上药如何能好起来”,凌宸很是偏执,他又压低了声音,“你放心,爹爹和大哥都不知道我过来。”
顾朗星一丝力气也无,只得安静地趴在床榻上,任由凌宸褪下他被血渗透的外裤。伤口已经被清水清洗过,干涸的血迹洗掉后,一条条鞭伤横七竖八的横在臀腿上,打破的皮肉翻卷着,被水一泡,伤口的边缘变成青白色,隐约露出里面的嫩肉,更显得可怖。凌宸眼圈一红,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即便如此,药粉撒上去的时候,顾朗星还是痛到浑身颤抖。等到处理好伤口,他早已是一身的冷汗,他控制了一下呼吸,慢慢睁开眼睛,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意,“多谢你,快回去吧。”
凌宸收拾着床边的东西,抬头正对上顾朗星的眼睛,不觉有些楞了。桌上烛火跳动的烛焰映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着的火苗一簇一簇,那双眼睛像是无边夜色里的一汪深潭。凌宸呆了半晌才慌忙站起身,“……星哥哥,你好好休息,我……我明日再来看你。”
凌宸走到门口,又细细看了他一眼,这才关好门离开。
凌宸走后,顾朗星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在黑暗中平躺,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屋顶的一个角落,身后的伤口被压迫,疼痛叫嚣着铺天盖地袭来,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边,他抬手擦掉那滴眼泪,又趴了回去。
千里之外的江南,御剑山庄。
柳暮山裹着厚厚的貂裘,怀里抱着暖手炉,窝在椅子里睡意朦胧。殷连颂进门来,抖落一身露水,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柳暮山嫌弃地往边上躲了躲,“一身寒气,离我远点儿。”
殷连颂还未说话,门又被推开,剑寒川面色凉薄走进来,身后跟着景澜。景澜虽穿着一身男装,却难掩容色间的娇俏。
“庄主”,殷连颂开口。
剑寒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坐在了几人上首。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早就叫了我们过来,快些说,我还得回去睡回笼觉。”柳暮山又打了个哈欠。
景澜扬扬手里的信,“凌褚山庄送来的请柬。”
“请柬?”柳暮山来了兴趣,探头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拍了桌子,“凌鹤峰真是好大的口气。”
殷连颂也皱起眉来,“武林大会的地点一直未定,日月明教也还未表态,凌鹤峰倒好,一声不吭送来了请柬。”
“我派人打听过,周边各帮派都已收到了请柬,他们都以为是三大门派商议后定下的,看来凌鹤峰是想赶鸭子上架,到时请柬已收,消息放出去,也容不得我们不去。”景澜说道。
“想必日月明教那边也是如此。”殷连颂道。
剑寒川从进来后就一直未说话,底下三人说完,都齐齐扭头看他。
剑寒川转脸向殷连颂道,“把庄内的事情处理安排好,明日启程。”
☆、武林大会
御剑山庄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六月初七赶到了兖州城。因着武林大会的缘故,城里多了许多江湖人,茶馆酒楼里也日复一日地热闹起来,城中居民难得看到这么多武林中人,纷纷带着好奇的眼光偷偷打量这群似乎只存在于话本小说中的侠士们。
剑寒川一行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子上,柳暮山从没来过东北,此时连饭也顾不上吃了,东张西望搜寻着好玩的东西,殷连颂一边嘲笑他没见过世面,一边喂了一勺蒸蛋过去,柳暮山嘴里鼓鼓囊囊,还不忘冲殷连颂翻个白眼。
“哎,我说,你们知不知道,这次武林大会为什么要定在凌褚山庄?”隔壁桌的一个大汉好像是喝多了,舌头打着弯大声嚷嚷着。
周围的人自是好奇,纷纷看过去,大汉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得意地甩甩头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因为凌庄主就要继任武林盟主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东北凌褚山庄、江南御剑山庄和西北日月明教是当今武林中威望最高的三个门派,千百年来一直维持着三足鼎立的局面,倒是也安定和谐,只是武林不可一日无主,这次的武林大会,也是要全门派共同商议推选一个新的武林盟主,此时,醉酒大汉的话一出,难免有人心有不服。
“这位兄台,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武林大会还未举办,你又怎知盟主的人选?”
景澜抬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是云门山刘掌门之子刘易安。”
那大汉醉的更甚,扯高了嗓子说道,“你们懂个屁,凌褚山庄前不久抓到了魔教余孽,如此一来,魔教彻除,凌褚山庄可是立的头功,凌庄主岂不是稳稳地要坐上盟主之位。”
剑寒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柳暮山早已不耐烦,此时听了这话撂了筷子就要拍桌而起,殷连颂眼疾手快按住他,“别冲动,先听听再说。”
是夜,众人聚在剑寒川房中,柳暮山气愤不已,“魔教明明三年前就被我们灭了,凌鹤峰这老家伙却放出话来说抓到了魔教余孽,到底是何居心?!”
殷连颂道,“三年前毓璜顶之战我就觉得这个凌鹤峰有些问题,他到底是何居心,明日一看便知。”
景澜问,“庄主,我不明白,我们当初为什么不告知天下魔教已灭,若是当年说出实情,如今凌鹤峰也不会敢拿这种事情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