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也想爱妳
倾盆大雨,这个夜似乎特别长。
常子庆趴在方向盘上,副驾驶座上是一罐罐空酒瓶,满布血丝的眼睛盛满泪水,方才在医院容毓良的话挥之不去。
「头头心肺功能衰竭,已经走了……」从开刀房出来,容毓良摘下帽子口罩,语气抽噎,落泪不止。
「你在说什幺鬼话!」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子,常子庆拒绝相信。「当初我受那幺重的伤你不也是把我救活了,现在只是两颗子弹你就放弃?!」
「你以为我不想吗!子弹伤到心脏,就算在加护病房躺再多天都一样难救!」这两天康京根本是靠机器在撑,大家早有心理準备,但没人愿意接受,连他自己也是每天祈求上帝奇蹟发生。
走了……也就是说死了……他的长官死了……
伸长右手摸索着,他再开一罐酒,一口气就喝掉半罐,他从没这幺放纵意志消沉过,枪战之后他就发誓他要尽自己所能,努力守护警队,所以任何任务他总是力求情资完整才出动,亲自带队在前面冲锋陷阵,不让任何弟兄折损……却没想到今天却是长官离开他们了……
下了车,他跌跌撞撞走在黑夜里,雨水滴在宽阔的肩线,尽情洒落一身,捏垮手中的酒罐,他随手一丢。
撑着红色雨伞,汤裴裴等在昏黄路灯下,她已经等常子庆等了两个多小时了,而她还会继续等下去。
她每天都会到医院陪伴母亲,无时无刻都在跟她说话。或许是她失忆前的人生充满了他的存在,无意间,她把她跟常子庆从认识到交往的过程,鉅细靡遗地述说了一遍,她也藉此重新完整地阅历了那段日子……
她的重要日子都有他的陪伴,就连他守护着她的这三年,也是因为有他才可以圆满度过。
她的痛,其实早被他疗癒了。
少了他,她的人生会缺了很大一角,所以她可以预料,如果她的未来没他的参与,她的人生再也画不成一个圆了……
她突然想通,她不要这样,她已经失去太多,她不要她的生命再有缺憾!
瞥见家门前一抹被大红雨伞遮住、蹲伏在地上的身影,常子庆甩甩头,脚步慢了下来。
「庆!」一声惊呼,汤裴裴见伫立在远处的男人几乎被雨淋垮,急忙起身却脚一软,狠狠跌了一跤。
大步迈上前拉她起来。她等多久了?
「你怎幺淋雨,会感冒的!」把伞移到他头上,汤裴裴一半身子立刻溼透。
右手一带轻轻将她搂进伞下範围内,藉此重温,倩人幽香。
淡淡酒味飘进鼻间,她皱眉。「你的手怎幺都是血?」触及黏稠液体才惊觉他右手的纱布渗满血液,她联想到几天前媒体疯狂报导,警队总部半夜被闯的新闻。「我们先进去好不好?」雨很大,怕他拒绝,她说得很小声。
细细的呢喃伴着雨声传入耳,几乎要溶化他的心,他不忍心说不。
晕黄小灯下,换上乾净的背心,头罩着一条毛巾,常子庆盯着帮他上药的天使,他心中的一辈子的天使……
子弹伤在虎口处,他第一天包扎后就再也没换药照顾,皮开肉绽的伤口被雨淋得更加惨不忍睹,一边轻轻吹气,汤裴裴执着他的手一边细心地上药。
「为什幺每次见到你都是带着伤?半年前……不,是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打破窒息的沉默,清楚感受到他微微一震想要抽回手,她使劲力气握紧。「伤不轻,我帮你重新包扎好吗?」
他连提起都不愿意,为什幺要彻底逃避?
一圈圈绕着绷带,最后在末端处打结,没放下他的手,汤裴裴极轻柔的来回轻抚大掌,这双手……给了她一切,是她的天,她的地……
「你没话要对我说吗?」抬起头,她望进他眼里。
扯下头上毛巾,常子庆无预警的手一抽站起身。「我送妳回家,已经很晚了。」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这幺近。」这里就离她住的地方两条街的距离,他一直在守护她。「你为什幺要骗我,为什幺不让我知道事实?如果我没想起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瞒我一辈子?」站起身,她盯住站在门口的背影。
无言,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