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再见了！昭和歌姬01

我们步下舞台，和老哥一起把伟士牌古董摩托车牵回舞台侧边帐篷停妥，老哥抱着肚子，彷彿再也克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江山博那混蛋一定没想到，破坏了我的机车，但是刘老闆外甥的速克达，不但可以骑，还是加满油的。」

我惊魂未定，心脏还卜卜跳着，全身发热：「还好你们赶上了，那位葬礼上用过这台摩托车进场的小姐，也许冥冥中保佑着我们。」

郑恬佳的声音出现了，「谁保佑你们？该感谢的是我吧，要不是我派了公司最可靠的同事──」

我转头一看，除了郑恬佳，还有高中同学沈倩雯得意的笑脸！沈倩雯双手叉腰：「黎忆星，继高三校庆表演忘词后，我又帮妳坦了一次了，要怎幺谢我？」

「咦？怎幺回事？」

郑恬佳笑了，「我没跟妳说，沈倩雯是我公关公司同事吗？我是业绩女王，但场控一姐、临场反应最好的，就是我们的沈主任啰。」

沈倩雯继续得意地笑，郑恬佳补充：「就是她随机应变，带着无线麦克风在封街入口处等着，让妳哥他们可以从舞台下开始唱，没想到妳哥骑着摩托车来了，就乾脆放行让妳哥和这个谁骑着摩托车现身登场。」

彭炫妹瞪着沈倩雯；「我不是这个谁，我是梦──」

我摀住彭炫妹的嘴，「边唱边上台，舞台效果超好的！谢谢沈主任！」沈倩雯下巴抬得好高。

我由衷地道谢，更準备好被她们两个在同学会讥笑一辈子，反正我不会参加任何一场同学会。

郑恬佳摇摇头，「不，妳再次站上大舞台唱歌，我们很高兴。」

沈倩雯点点头，「妳转班以后，其实我也觉得很可惜，上次看到妳在卡尔登唱歌，觉得只发挥妳当年八成功力，今天，怎幺说呢，好像蝴蝶破蛹而出，哈哈。」

我还是只能拼命道谢，「不多聊了，活动还没完，加上撤场，今天大概凌晨两点才能下班。」

郑恬佳和沈倩雯一起离开。

「忆星，」林揖辰微笑地看着我，「恭喜妳，妳克服了陌生舞台恐惧症。」

彭炫妹伸展了腰腿，大喊：「原来这就是唱大舞台的感觉，超讚的啦！等我回去一九三四年，我也要封街办演唱会！」

我们都笑了，老哥掏出手机滑了滑：「哇塞，我们得到了一千多票，领先第二名的七百多票！」

新竹市高中热舞比赛的前三名团体上台表演串场，青春肉体的活力舞姿之后，主持人宣布：「紧张的一刻来临了，迎曦音乐节竞赛激烈，大家都看到了也听到了！现在，我们要公布得奖名单──第三名，绿巨人浩客客家流行乐团！」

「第二名，粉红麦克！」

主持人邀请姑姑登台，颁奖给绿巨人浩克和粉红麦克。

「我们的冠军是──」

「一九三四！一九三四！一九三四！」观众鼓譟着。

这时我还想着，如果不是我们，岂不是糗大了？

这幺一想，演唱的紧绷、一直等待彭炫妹赶回来的担忧，突然像橡皮筋绷太紧而断裂，我觉得好累好累──

「没错，就是一九三四！他们也是最佳人气奖得主！」主持人的声音传来，我们四人全部上场，「我们请市长和黎理事长为我们颁奖！」

姑姑摆了个大度端庄的笑容，对林市长做出挥手谦让的手势，意思是还是请市长颁奖就好；于是，我从市长手收接过奖盃，姑姑和观众一起拍手，但她的眼神根本没落在我身上。

我们作势要走下台，主持人拉住我：「让我们访问一下一九三四人声乐团，请问，你们怎幺会想要改编黎云声先生的歌曲？歌词中提到的黎致风先生，和黎云声先生是什幺关係呢？」

我凑近麦克风，「黎致风就是黎云声的儿子，我是黎致风的女儿，骑着摩托车进场的是我哥，我们之所以会用这幺奇特的方式登场，并非特意安排，而是有人蓄意阻挠我们登台，我哥和我们的女高音差点赶不上比赛，才用这种方式。」

「Wow──没想到竟然有这幺巧的事！我们黎云声老师的千金──黎仁英理事长，要不要上台为我们说几句话？您事前就知道您的姪子姪女要上台比赛吗？」

我看了姑姑一眼，主持人也望着姑姑，似乎期待一场感人的姑姪相拥场面；姑姑站起身，拉整衣服，重新走回台上，没拿麦克风的左手，轻轻放在胸口，「哇，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弟弟，哈，难怪我母亲总是说，我父亲是风流才子。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逝吧，天啊，没想到，我小弟的子女这幺有音乐才华，我都要喜极而泣了，难道你们唱的前半部，是我父亲的第一首词曲作品，〈堑城一粒星〉？你们怎幺找到这首歌？我还以为是你们自己创作的歌曲呢！」

老哥捏紧拳头，彭炫妹睁大眼一副要冲上前理论的样子，林揖辰拉住他们两人，而我只能任由姑姑假意地趋前拥抱我，她身上高雅幽深的香水味窜进我鼻子，但我只觉得，好反胃，好想吐??

「我要对我们黎家后人说，请务必，一定，要来我们云声音乐文教基金会，一起推广黎云声先生的音乐！」

台下响起掌声，我们四人，欢天喜地地上台，却像木偶一样僵硬地下台，如雷欢声却显得毫不真实。

坐在诚品书店前的护城河畔石阶上，我们呆呆地望着暗夜里灯火映照下的波光，老哥用力砸出一颗石头，石头入水的声音，吓得两旁休憩中的鸭子纷纷逃逸。

「干！臭老太婆！」

彭炫妹气呼呼，「她哪一年生的？我回去以后，就换我恶整她了。」

「太不要脸了，她怎幺能够睁眼说瞎话！」我气得眼泪盈满眼眶。

林揖辰正要出声安慰我们，叩叩叩，高跟鞋鞋跟扣地声伴随一阵浓郁甜腻的香水味传来，紧接着是一个温柔娇嗲的女声：「你们别生气了，我代表我母亲跟你们道歉。」

我们回头一看，身穿皮草小礼服的贵气女子，是馥湄表姊。

我瞪着表姊，「就是你们母女俩指挥江山博，破坏我们演出！」

「我没办法否认，不过，请让我把话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