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不散】爱情的双星

我深吸一口气，早上出门前，老哥问我：「欸，妳不是害怕陌生舞台吗？真的没问题吗？」

「我已经克服这个症头了。」

「什幺时候？」

「不告诉你。」

「切～～」他白了我一眼，摸摸肚子，「就算是跑龙套的小角色也好，只要妳入选了，跟我借的两万元学费就可以不用还。」

「包括不必唱歌的角色，像是街灯路树或是清洁阿姨吗？」

「最好是有这种角色啦！」

我大笑，「倒是你，要认真收集资料写传记啊！」

「知道啦！欸，姑姑同意我用轻小说风格写作，妳觉得《云之声：果然我的青春音乐喜剧搞错了！》这书名怎幺样？」

「哈哈哈！」老哥的点子让我笑到腮帮子有点痠疼。

现在是二○一六年一月三十一日上午十点──一星期前，老哥接到姑姑亲自打来的电话，拜託历史系毕业的老哥来帮忙写黎云声传记，老哥开出「三不政策」的条件：「不歌功颂德、不隐藏恋史、不诋毁幺子黎致风和其生母。」没想到，姑姑不仅答应了，还非常慎重地补上一句：「今年是梦美的百岁冥诞，她和你阿公合作过好几首歌，看看能不能找些资料，挖出他们两位之间的轶事??唉呀，我不是说婚外情，而是他们两位从暧昧之情急流勇退，转变成知音，各自专注音乐事业的那种??让传记变得有看头一点。」

而我，跟老哥借钱去台北的专业歌唱教室，拜师密集训练两星期，此刻，我在台北一栋大楼里，眼前的排练室，门口贴着一张海报：「星梦音乐文教基金会．彭炫妹／梦美传记改编音乐剧?演员徵选现场」。

「第三十四号，黎忆星小姐！」

我走进门后，木质地板，四周都是大片镜子，原来这就是排练室，哇呜！

眼前一位穿蓝衬衫的男士开口：「黎小姐，请妳先唱指定曲，〈堑城一粒星〉。」

哇，他是那个知名的音乐剧製作人阮天浩！我看过他之前编导的邓雨贤音乐剧，词曲超好听！阮天浩隔壁是一位女士，她是卫时芳！最专业的音乐剧指导，更是多位歌手的御用歌唱老师！

我既兴奋又紧张，肚子隐隐作痛，我轻轻按着肚子，想起我曾在跨年晚会的舞台上，燃烧着对姑姑和江山博的愠怒，烧尽了我早已放弃治疗的陌生舞台恐惧症。

我闭上眼睛，我彷彿还在那个舞台上。

「堑城的春天，

日头照在北台湾的旧文明，

我看见二十世纪的新生命──」

当我张开眼睛，我见到评审们满意地点点头，蓝衬衫男士又问我：「妳诠释得很有自己的味道，请问这首歌对妳有什幺特别的意义或故事吗？」

我回答：「有的，故事在我接下来要唱的自选曲里。」

「好，自选曲是──？」

「自创曲──或者说重新融合旧曲的新作品，叫做〈穿乐吧！星云组曲〉。」

「星云组曲？」评审老师们不约而同地打直腰桿，身体往前倾。

是的，我腾写出记忆中的星云组曲，重新编曲成一个人可以唱的版本。一开始，听到我又唱一次〈堑城一粒星〉，评审们眉头一皱，但听到中间的RAP歌词，他们眼睛一亮，而后，接轨到〈云归何处〉──

几天后，当我在厨房里，戴手套切细洋葱，忙着做阿星师招牌红烧牛肉麵，我的手机铃声大作，「堑城的春天～～」我的〈望春风〉手机铃声早就自动失蹤，我改用彭炫妹2.0唱的〈堑城一粒星〉作为铃声乐曲。

「老哥──你帮我接一下啦！」

「喂，黎忆星不方便接电话??真的吗？谢谢！谢谢你们！」

我握着菜刀走向客厅，「怎样？」

「妳放下菜刀啦！好恐怖！小姐，妳要演的是音乐剧，不是《控制》里的爱咪！」

「你说什幺？」

老哥抱着肚子大笑，「黎忆星！妳甄选上了！而且製作人先指定了角色给妳──」

「真的！什幺角色？是我们的大阿嬷，黎云声元配吧？还是其他早期歌星，纯纯、爱爱、秀兰？」

「都不是！妳要演梦美！彭炫妹！第一女主角！」

我想摀住嘴巴，却发现菜刀在手上，只能一直尖叫：「啊───」

接下来，老哥接过菜刀，帮忙继续切洋葱，因为我不停地流眼泪，不停地流。

一定是因为??我不小心买了太多洋葱了啦！

「各位贵宾晚安，欢迎搭乘长荣航空BR0032从桃园机场飞往纽约甘迺迪机场的航班??」

我拿起座椅前方的安全卡，机舱里的空气好乾燥，但是我没带面膜和乳液，呼，这是我第一次搭飞机，就要飞到直线距离一万两千公里以外的纽约，我心跳好快──

「您的座位在这里。」空服员领着一位差点赶不上最后登机时间的男性旅客，来到我身旁，我瞥见帽T和牛仔裤，和他手里拎着笔记型电脑，唔，腿满长的──

我站起身，抬眼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神。

是林揖辰！

「林──」我差点喊出他名字，他先喊我：「月亮小姐！」而后讷讷地说，「抱歉，我好像不该这样叫妳，当时惹得妳不开心了吧？」

我摇摇头，「现在，我已经不是月亮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