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珍珠啊!”范氏从柏院次间中迎出来,面上团着和气的微笑,“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珍珠望着范夫人,这位二房夫人虽然是国公府嫡子正室,却一直被压在大房之下,一直没有存在感。只是风水轮流转,今日之后,怕是府中中馈之事都要由她来掌了。
“恭喜二夫人,”她笑着向范氏福身道,“老夫人命你过去接掌国公府中的府库管家之权。”
范夫人面显惊喜之色,“真的?”
“奴婢自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了。”珍珠抿嘴笑道。
“那可真是太好”范氏喜上眉梢,复又疑问道,“只是,苏姨娘之前不是掌的好好的么?”
珍珠微微一笑,日后范氏管家,自己虽是老夫人的大丫头,需要范氏关照的地方也是有的。于是乐意示好范氏,“这可不是三娘子的事么?朱氏听闻府中府库掌管在那苏姨娘手中,十分不愉,闹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拗不过那婆子,又不肯将管家权交给公主的人,索性便托给了夫人您!”
范氏听的珍珠的话有理有据,这才真正信了,“这……这可真是!”她翻翻覆覆的道,“珍珠,你替我定不负母亲所托。”
珍珠抿嘴笑道,“二夫人快些去荣和堂,老夫人怕是还有话要吩咐。”
“哎!”范夫人笑道,“我这就去。”回头示意乳娘吕氏,吕姑姑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笑。将一个戒子递到了珍珠手中,“珍珠妹子,这是我家夫人的一片心意。”
珍珠嫣然笑道,接了戒子,笑着道,“那朱氏大大撅了老夫人的面子,老夫人如今心情不一定太好,二夫人可要小心些!”
送走了珍珠之后,吕姑姑笑着躬身道,“恭喜娘子,”又道,“当日娘子嫁入韩国公府中,实不能想到今日之喜。”
范夫人挺直了背脊,意气风发,“这是母亲对我的信任!”
韩国公府中,爵位、祖产都实打实的是嫡长子顾鸣的,丈夫顾轩对兄长十分尊敬,范氏作为二房的主母,便是想争,得不到丈夫的支持,也不得不偃旗息鼓。这些年,打定主意这座府邸便是大房的府邸,自己夫妇早晚是要搬出这座国公府的,一直安分随时虽然眼睁睁看着管家大权旁落在大房的一个妾室手中,范夫人从来没有起过争夺管家权,将这座府邸攒在自己手中的念头。
没有想到,朱氏和苏姨娘鹬蚌相争,国公府的中馈权既落在自己这个渔翁的手上。
范夫人虽然一直安分随时,但也没有想过,在天上掉下馅饼的时候,自己将它推出去的道理。
范氏匆匆赶到荣和堂,秦老夫人今日受了朱姑姑威逼,积了一肚子气,借口头疼回屋子歇了。郎姑姑立在正堂上,替老夫人交待范氏,“二夫人掌了府中之事,代长兄掌家,乃是正理。日后定当勤勉持家方是!”
范氏恭敬的接了,“儿媳知道了!”
郎姑姑笑的春风拂面,“老奴自是知道二夫人是个严谨的。”将府中对牌交到了范氏手中,“三娘子的春宴乃是大事,二夫人既接了中馈,便当好好撑着。”
范夫人笑的如沐春风,“媳妇明白这个道理,定当抚爱子侄,高高供着留娘。”
从荣和堂出来,范氏扶着吕姑姑的手款款而行,长廊上,府中下人见了,都停下来朝着范氏行礼,言语举动比往日更加尊敬。范氏的腰杆亦挺的比往日直了数分。
范氏得了掌家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登上棠毓馆的大门,造访顾令月。“当日在荣和堂见着侄女儿,便觉得侄女儿是个标致的美人儿,”范氏挽着顾令月的手,笑的一片春风拂面,“如今不过几日不见,留娘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顾令月笑着道,“二婶着实夸赞的过了!”
“不过,不过,二婶说的都是大实话!”范氏一叠声道,“如今婶婶开始掌国公府的事,你要的松绿折纸花步障,婶娘已经命下人去采买锦缎了,待得了合适的便找匠人打造,定能在春宴时日前赶出来。一准儿误不了留娘的春宴!”
顾令月客气谢道,“如此便多谢二婶娘了!”
“咱们乃是一家人,哪里用的着说道一个谢字?”范氏亲亲热热道,“留娘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婶娘说,别客气。”
“二婶对侄女一片关怀,侄女当真感怀于心,”顾令月开口道,“侄女儿倒真的有一件事情想求一求婶娘。”
范氏怔了怔,她这般开口不过是对顾令月示好,倒没有想到顾令月当真有事,“什么事?”
“大母心疼我,每日里让厨房紧着棠毓馆的伙食。只是这儿到底离府中的大厨房有点远,每日里去厨房取饭菜都有些麻烦,偶尔菜单有些变动,也不方便吩咐过去。能不能在棠毓馆给我设个小厨房,三日里让府中管事将食材送过来?”
“这……”范夫人迟疑片刻。没有想到顾令月一开口便提了这般要求,国公府中设大厨房提供全府人饮食,只有老夫人的荣和堂和二房上院柏院有单独的厨房,便是擅宠如苏姨娘,也不敢明面上单设小厨房,府中小娘子着实是没有资格单设一个厨房的!反正开支是公中支出,又不惠费自己一文钱。自己来之前不就打定主意,要好好讨好顾三娘么?直接应下就是,反正顾令月身份金贵,单独开一个新例也不是说过去。
于是面上笑颜如花,应道,“此事合该如此!瞧瞧咱们小留娘,”伸手摸了摸顾令月的脸颊,“这些日子都饿瘦了些,虽然瘦了好看,但着实有些可怜。婶子就替你应下了,待会儿就让顾管家领人将小厨房开设出来,日后每日让采买送新鲜食材过来。”
“多谢婶娘。”顾令月面上就露出了欢快的笑意,“日后棠毓馆小厨房的钱就从我的账目里单独走就是。”
“这如何是好!”二夫人道,索性已经答应下来了,就打算将好处落到十分,“你是国公府的小娘子,难道在国公府的饭食还要自己出么?天下间没有这个道理。”
“婶娘不必这般为我说话,”顾令月笑着道,“正经道理我还是懂的,府中的小娘子本是不该单设小厨房的,婶娘能够答应我设小厨房就已经是优待了,如何还能让公中破费?若这般,日后大姐姐或是三妹妹也提出要设小厨房的要求,可让婶娘怎么答呢?”
范氏静默了片刻,心中妥帖,“咱们小留娘当真是个能干的,如何让婶娘不疼爱呢?”
西天最后一束阳光照在荣和堂的檐瓦上,渐渐湮灭。秦老夫人念完了一趟佛经,从佛堂中出来,换了一身素色裳子,坐在寝卧榻上,叹道,“自留娘回来,府中便多了很多事情,”扶着自己的脑袋,“简直吵的我脑袋都疼!”
花白色的大手髻端庄严谨,郎姑姑伺候在一旁,轻手轻脚的伺候秦老夫人卸下头上的大手簪,“老夫人您是府中的定海神针,只要有您在,府中就乱不了!”顿了顿,“公主只有三娘子一个女儿,公主将她看的跟命根子似的,如今三娘子在国公府,公主有些不放心,常常派朱姑姑过来看看,也是正常。三娘子还是十分乖巧的!”
“那倒是,”提起顾令月,老夫人面上神情登时柔和了一点,“留娘倒确实是个乖巧的孩子,可惜了……”面色渐渐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