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炎面色自若的收回被长依扶着的手臂,将双手在腹前自然的交握,一眼扫视,只见炘儿带着一众侍婢分列站定正迎着她们下辇,再一抬眸,便见前方的门楣上写着‘锦华园’三个金色大字,红门金字,加上一排明亮宫灯,衬得眼前这座宫院格外炫目。花宴被玉央扶着随水落炎之后下辇,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后便在水落炎的侧后方站定,不声不响,她想着自己只需要一直跟随落炎的步伐即可。
“恭迎浴和公主。”炘儿领着侍婢向水落炎颔首行礼,抬眼之时,视线不经意的落在水落炎身旁的长依身上,停了一瞬,又垂下眸道:“女皇陛下诚请浴和公主入住锦华园,宫院清寒,不周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女皇陛下如此盛情,岂会有不周之处,倒是浴和多有打扰,实在愧疚。”水落炎淡言回礼,却是不想再在这宫门外多做无谓交谈,最后一句便干脆道:“烦请炘儿姑娘带路。”
炘儿闻言便侧过身向几个侍婢点头示意,同时退后几步给水落炎让出道来,四个侍婢随即向水落炎颔首行过礼后便转身向那写着锦华园的宫门走去。水落炎见状顿了一瞬,继而迈步随了那四个侍婢去,心中却思忖起为何不是炘儿亲自引路。
花宴跟在水落炎身后刚迈出两步,却突闻炘儿再次响起的声音,使得她脚下一顿,茫然转身。
“圣医………大人请留步。”炘儿突然出言,似乎又对如何称呼花宴有些犹豫,她一个侍婢直唤圣医显得失礼冒犯,快速思虑之下,便在圣医后加了大人两字。见花宴停步转身,方继续道:“女皇陛下道若公主殿下与圣医大人皆入住锦华园不免拥挤,所以特为圣医大人另外安排了居所。”
闻言,花宴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水落炎,目光恰巧迎上同样因闻得炘儿言语而停步转身的水落炎,支吾道:“那……”
“你确定?”花宴刚犹豫的支吾出一个‘那’字,水落炎的眼神瞬间黯了下来,看向花宴问道。这下倒不用她去思忖为何炘儿不亲自引路了,原来是打算引花宴去别处。
花宴不料水落炎会是这般反应,怔了怔,随即又似幡然醒悟般笑了笑,继而对炘儿道:“花宴谢过女皇陛下体恤,但花宴只是浴和公主的一个随从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人,自然是不能享那份独住的福气,更何况身为公主的贴身医官,为护公主身体无恙,理应跟随公主左右,不敢远离,还望女皇陛下体谅。”
“这……”炘儿面露难色,看看花宴又看看水落炎,似是没想到会有这般变化,一时拿不定主意。
水落炎听罢花宴之言恢复了一贯的淡然面容,倒也不去理会炘儿会怎样作答,自顾转身重新迈开了步子。抬眼看去,先前引路的侍婢已经在那宫门边恭敬站定,水落炎不紧不慢的踏上宫门外的台阶稳步向上。
花宴见状向炘儿回以一笑,亦迈步跟了上去,炘儿蹙眉思虑一瞬,只得无奈的跟在她们身后。
‘锦华园’下,水落炎突然停步不前,已经到了门口却不抬脚入内,落后几阶的花宴见状心中不免诧异生疑,遂加快脚步追上前去一探究竟。
待花宴再走近一些,便听得一个女子声音言道,“霓刹恭迎浴和公主,有失远迎还望浴和公主勿怪,公主、可还安好?”
“瑾王客气,本宫尚且安好,有劳瑾王挂、心了。”水落炎礼节性的回应霓刹,身后却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又触电般迅速的弹开了,使得她的话语被动的断了句。
花宴听闻霓刹两字时心中随即一紧,突然脚下生风似得快速迈过剩余的几步台阶,却没来得及稳住脚步,一头撞到前方站定的水落炎身上,幸而随旁的玉央眼明手快赶紧将她扶住,才不至于在霓刹面前酿成出糗悲剧。
霓刹瞧见花宴疾步赶上来却来了这么一出,本是扬着嘴角的笑容瞬间荡开了,露出几颗皓齿,道:“只怕是小王多虑了,公主有圣医在侧照顾,怎有不安好之理。”说着,霓刹又转眼看向花宴道:“有劳花圣医了。”
花宴在水落炎身侧站定,隔着一道门槛看着眼前一身金丝绣花彩纹华服的霓刹被一众侍婢簇拥着,一时只觉眼前女子太过妖冶耀眼,霓刹那皇族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使得花宴心中生出一股自卑情愫,此刻,她心里已经把这个伤她落炎的仇敌划归成最危险的情敌类了。霓刹却在花宴心里最不待见她的此时说出‘有劳花圣医了’这般言语,在花宴听来,这就活像水落炎是她霓刹的什么亲近之人,需要她来代落炎向自己道谢感恩,这算什么事啊?
花宴心里虽不悦却也知自制,含笑移步到水落炎左手边与其站在了水平位置上,道:“瑾王这是哪里话,公主凤体向来安康并不需花宴作甚照顾,就算花宴有幸照料一二也乃分内之事,万不敢有劳苦之说。”
“瑾王在此等候浴和想来定劳累多时了。”水落炎说着跨进门内,岔开了花宴与霓刹之间的话题,“天色已晚,瑾王早些歇息才好,让浴和也少些劳烦王爷的愧疚。”
“公主说笑了。”霓刹立马笑言,道:“既然如此,小王也不扰公主歇息了。”说罢,又朝了门外扬声道:“炘儿,好生伺候公主安歇。”
“炘儿领命。”门外的炘儿随即应声。
霓刹扬着一张笑脸看了看水落炎,继而礼节性的微一颔首道:“公主安寝,霓刹告辞。”
“瑾王好走。”水落炎点头回过礼,目送霓刹与自己擦肩而过。
还站在门槛外的花宴亦是面带笑容的看着霓刹朝自己这方而来,霓刹走近之时向她微微点头示意,花宴亦同样点头算是回过礼,目送霓刹下完几步台阶后,方才抬脚进了入门。
水落炎见花宴跟上来,立马转身移步,走出几步之后却又放慢了脚步等着花宴追上来,待得花宴走近,水落炎微扭了头,道:“非她害我,无需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叁仟大人也是个一章多更的主儿,偶的罪恶感瞬间消失不见……
☆、第八六章
和霓刹的再次会面竟是这般客气平和的气氛让水落炎不免有些讶异,先前的霓刹完全不像往年总爱与她胡闹调谑的霓刹,在水落炎的脑中不自禁的浮现出‘生分’两字,很快她又在心里自嘲般否定了这个词,本来就不熟悉,又怎来‘生分’一说。或许是这人已经变得成熟稳重了?但水落炎一想到霓刹那张恒古不变的笑脸,就怎么都和成熟稳重联系不起来。或许是做为主人的她只是暂时收敛了本性,毕竟身为皇族中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焰族皇室,再怎么样,想那霓刹应该还不敢在女皇的眼皮低下胡闹吧。
思虑至此,水落炎突然感觉轻松不少,想想以往的种种,现下霓刹收敛了正常了,或者说在她面前收敛正常了,那她就不用花精力去应付这方面的劳心事,能不如释重负吗。
花宴自听闻水落炎那句话后并未言语,只一直若有所思的跟在水落炎身后,直到有侍婢提醒她应该分路了继而把她往另一边引,她才回过神向水落炎道了安寝跟着侍婢去了她该歇息的寝房。
因着有玉央在,所以花宴没有让焰族的侍婢近身伺候,想着奔波久时,玉央也该累了,便没再折腾什么,洗漱后便上床歇息了。只是花宴躺在床上,头在枕上,思绪却怎么都走不到睡觉这条道上来。
明明那暗室里的一切证据都是指向这个瑾王的,人证,物证都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在她心里早已经认定了害落炎的就是那个瑾王霓刹,可刚才落炎这么坚定的告诉她非霓刹所为,让她有些乱了。落炎是当事人,自然最有发言权,若落炎是对的,那她当日在暗室看到的听见的那些都是假的?那又是谁制造了这些假象,在这一切假象背后又会有什么阴谋?
若落炎是被蒙蔽了,错信了非霓刹所害,不设防的呆在霓刹身边得多危险。更可怕的是若落炎信了霓刹是好人,再生出那么点好感来,再擦出那么点火花来,再……哎……
越想越心累,越想越心碎。
花宴在不停的思想活动中纠结着,然后迷迷糊糊地睡去,却在恶梦中满头大汗的睁开充满恐惧的双眼。
“小姐,小姐……”玉央挂起床帷便看见花宴正盯着床顶发怔,着急的唤出声,忙拿出锦帕帮她擦着额上的汗珠,理顺汗湿的发丝。
“落炎呢?”花宴呆呆的偏过头问玉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