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专程来找你聊天?”蔺晨斜眼,却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对飞流扬了扬,“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找着了。”
梅长苏接过一看,奇道:“剑谱?你先前不是说飞流的武功路数不适合练剑?”
蔺晨道:“这不是普通的剑谱,专门配合他熙阳诀的,练起来事半功倍。而且小成之后,功法和剑法相辅相成,威力倍增。”
飞流听到练新功夫,哪里还等得,伸长了脖子看梅长苏手中的剑谱,发现这样看不出个所以然之后扭头对蔺晨道:“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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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陪飞流练剑,蔺晨在京中盘桓了半月有余。飞流在武学上确是极有天分,他又心无旁骛,半个月下来已将剑招练得纯熟。接下来只需自行修炼,不用蔺晨天天从旁指点了。这一天看二人过招毕,梅长苏随口问了句:“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走?”
飞流一听这个“走”字,原本一团高兴的脸忽然垮了,起身一言不发地穿窗而出,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间。梅长苏和蔺晨面面相觑了片刻,蔺晨才苦笑着道:“你说……他到底是……?”
梅长苏小小地吃了一惊——蔺晨对飞流的心意他们虽然早就心照,但一向极少谈论,蔺晨更是从没就此事问过他半个字。
可是他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的满腹智计在儿女情长上从来没派上过用场,当初要不是萧景琰抱恙逼得他现身,又阴差阳错地对他直接坦承了情意,他现在恐怕还在螺市街卖字呢。
梅长苏就着手里的茶将惊讶咽回腹中,免得蔺晨尴尬,然后字斟句酌地道:“他不高兴你走,说明舍不得你,难道不好吗?”
蔺晨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下定决心般地,扭开脸嘟囔道:“倘若要走的是你,他定然更加不高兴,更加舍不得。”
梅长苏这下是真的惊了,嘴巴半张着愕然道:“不是吧……你这是吃醋?你连我的醋都吃?”
蔺晨破天荒的老脸一红,瞪眼道:“谁吃你的醋了?我的意思是……他舍不得我走,也不能说明他对我、对我……”
蔺少阁主感觉自己维持了二十多年的洒脱不羁形象已经被这短短两句话毁于一旦,今后还不知要被梅长苏嘲笑多久,所以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梅长苏此时倒是真心替他发愁,并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蹙眉沉思道:“那怎么办?不然……我替你问问?”
蔺晨翻了个白眼:“你准备怎么问?”
“这……”梅长苏顿时语塞。飞流对情爱之事似乎全然不懂,自己若问他“喜不喜欢蔺晨哥哥”,多半会得到一个撅嘴鼓腮斩钉截铁地“不喜欢!”
当世两位大才子相顾无言,一个茫然,一个惆怅,好半天,蔺晨才把手里的折扇一收,有些难以启齿似的道:“当初你和萧景琰……他生病,你装死,这才互明心意……”
梅长苏抗议道:“什么装死,我是真死了——所以你是想装病还是装死来试探飞流?”不待蔺晨答话又立刻反对道:“不妥。你装病飞流会担心,装死飞流会伤心,不能这么吓他。何况若是我病了死了,他一样是这反应,你一样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只当你是兄长。”
蔺晨面无表情地道:“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那依你,我该怎么办?”
梅长苏忽然有些不解:“飞流心智还是小孩子,你也知道。你都等了这么些年了,为何突然着急起来?”言罢狐疑地上下打量别开脸喝茶的老友,眯起眼睛道:“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蔺晨站起身来看看天色:“天色不早,你家皇帝快回来了,我懒怠对他行礼下跪的,先告辞了。”
梅长苏一把拽住:“跑什么?坐下。还要不要我给你想办法了?”看着蔺晨古怪别扭的脸色,心情大好,悠然笑道:“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小飞流长大成人,最近又在江湖上大大露脸,某些人心慌了是不是?怕一不小心我们样貌英俊武艺高强的飞流被人捷足先登了是不是?”
他一边说,蔺晨一边恨恨瞪他,最后颓然坐回椅中,叹道:“姓梅的,看破不说破懂吗?你这样讨人厌,当心哪天你家皇帝不要你。”
“这倒不劳少阁主操心,景琰对我死心塌地得很,赶都赶不走,”梅长苏笑眯眯地对上蔺晨要咬人般的眼神,“你想知道飞流对你究竟如何,我倒有个办法,你可要听听?”
第62章借尸还魂蔺流番外举剑齐眉(二)
排雷:原创角色出没注意
这是一个关于友谊,爱,理解(或者误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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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九思巷中一处空置了大半年的宅子近日总算卖了出去。看样子是卖给了有钱人,请了许多匠人刷墙换瓦,城中各大店铺送东西的伙计从早至晚络绎不绝。几天之后,更是张灯结彩,门口挂出贴着双喜金字的大红灯笼,越过粉墙还能看到庭院中的树上都挂了红绸喜幛。
街坊邻居们正在议论,原来买了这宅子是做新房啊,一个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看样子非富即贵的青年公子就挨家挨户地敲开巷中人家的门,送喜帖来了。
他自称姓蔺,刚到京城不久,人生地不熟,此时正想借娶亲之机,请众位街坊喝一杯水酒,大家结交结交,将来比邻而居,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巷中住的都是平常百姓人家,见到他这般风采气度,先就被折服了三分。何况人家办喜事,帖子都递上门了,做街坊的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是以到了吉日那天,左邻右舍来了不少人,满满当当坐了好几桌,几个随父母来的孩子在人群中吱吱喳喳钻来钻去,讨喜糖和点心果子吃,追逐嬉戏,十分热闹。
只不过相比起孩子们的无忧无虑,大人们都有些沉默和尴尬——因为刚才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用大红花轿抬来的,不是蒙着红盖头袅袅娜娜的新娘,而是另一个新郎。
另一位新郎穿着和蔺公子一般无二的大红喜服,二十上下模样,身材瘦弱,说话也软绵绵细声细气的,邻里中有一两个慧眼如炬的大婶大娘,只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出了他身上的风尘气,于是得出结论——定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瞒着家里在外偷养小倌。造孽哦,居然还正经八百地摆酒成亲!
可这不伦不类的喜宴虽然有些伤风败俗,却也没人拂袖而去,一来伸手不打笑脸人,蔺公子待他们如此客气有礼,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太让人下不来台;二来嘛,几个孩子进门时一人得了蔺公子一个荷包,说是给孩子买糖吃。大人悄悄打开看了看,里面沉甸甸一金一银两个小元宝,用来买糖只怕孩子的孩子长到这么大也吃不完——这位蔺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必定来头不小,还是不要无端端得罪了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