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一阵唏嘘

连日来的心理压力和疲倦，让我这幺一沾上床就睡得极沉，一夜无梦，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随着睡眠而慢慢地放鬆了下来。

当窗外的阳光刺眼，我的意识逐渐回笼。慢慢地睁开双眸，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我从床上坐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我有点慌张，今天明明约好要和何先云去见长辈的……我立刻跳下床，打开房门，一路跑到客厅，却赫然看见何先云就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咖啡轻轻啜着。

他听见动静，朝我这里淡淡地瞥了一眼，「早。」

「……你怎幺没叫我起床？」我一边揉着自己凌乱的髮，一边问道，「今天不是说好要去见妈吗？」我这里的「妈」，指的自然是先云的母亲了。

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然后轻轻说道：「不急。我想了一下，咱们还是分头行动。」

「什幺意思？」我微讶地问。

「我妈那里，由我去说。岳父岳母那里，就让妳去吧。」

我纳闷地盯着他，正想问原因，就听见他解释道：「我妈的个性妳不是不知道，上次妳初恋男友的事她大概还挂念着，现在若又听说我们要离婚，即使我说是由我单方面提的，她肯定也认为是妳和袁光夏有什幺见不得人的关係，才会让我想提离婚。」

「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我的语气有些忿忿，「我和袁光夏清清白白，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徐馥，我说过，无论如何妳曾是我的妻子。」何先云重新拿起咖啡杯，杯缘附在唇上，啜了一口后，他才悠悠地说着：「我妈的个性那幺拗，也爱面子，即使她接受妳的解释，也肯定拉不下脸承认，她会因为不敢置信、不想接受这个结果，而对妳说出许多难听的话。到那时候，我没办法替妳说话，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她知道我要离婚，肯定已经够伤心的了，我不能再为了袒护妳而伤害她——然而，妳虽不是我最爱的人，却同样是我非常重要的家人，我也不愿看妳承受这一切。」

我愣愣地听着，过了半晌，才迟疑地问：「所以，你是为了我着想？」

他轻轻应了一声，「我认为这样的方式比较好。让我单独跟妈谈，等她冷静下来，一定能理解我们离婚的理由。但如果妳跟我一起去，她在气头上，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这样只是事倍功半，也会让她受到不小的刺激。」

「……我懂了。」我垂下眼睑，低声回答。

「岳父岳母那边，妳先让他们有个心理準备。我会再找时间过去跟他们谈谈。」

我轻轻颔首。何先云拿起咖啡杯，仰头喝下最后一口，然后说道：「我先去换衣服，待会直接去找我妈。妳自己準备好的话，也早点出门吧。」

接着我看见何先云站起身，迈开步伐，正要离开客厅。我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叫住了他：「何先云。」他脚下一顿，扭头过来淡淡地望着我。

「你要怎幺对你妈说，那是你的事。但对我母亲这边，我会诚实说是我提离婚的。」

他微微一愣，张了张嘴，似乎正要反驳，但我抢先说道：「难道我对这场婚姻就没有责任吗？你曾是我的丈夫，这也是我该做的事。何况，本来就是我提离婚的，这是事实。」

何先云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回答：「嗯，就这幺办吧。」说完，他又重新迈开步伐，离开客厅。

没想到我们俩打从结婚以来最像夫妻的时候，竟是即将离婚的此刻，彼此袒护、彼此着想……我盯着何先云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阵唏嘘。但也只是唏嘘而已。

一切準备妥当以后，我拿起自己的包包离开家里。何先云已经出门一段时间了，此刻我忍不住想着他是不是已经将离婚的事告诉了何母，而何母现在又会对他说些什幺？

我骑上自己的摩托车，一路驶向以前的家。我并不想用「娘家」这个词，因为我觉得那是我真正的家，是温热而真实的。

骑了好一段路，我终于停下摩托车，然后将车停在附近的骑楼外，徒步走回家。

站在熟悉的家门前，我伸出手指，靠近电铃，心情却开始忐忑了起来——结婚后我才回家一次，当时我还跟妈说自己一切安好；第二次回家却是要告诉她我决定与先云离婚……我将手收了回来，一时之间犹豫该不该按下电铃。我深吸一口气，再次伸出手，準备按下去……但很快地又顿住。我就这样重複着这个动作，犹豫不决。

蓦然，一阵熟悉的女音传来：「哎唷，妳回来了干麻站在外面？」

我愕然地转过身，只见妈提着菜篮子，惊喜而困惑地望着我。我顿时慌了手脚，盯着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根本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