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钱不再值钱了。”
“钱为什么会不值钱?”米佳愣住了。
“我需要想一想再回答你。”
问题变得严肃起来,克莱斯特失去了休憩的兴趣,碾灭烟头,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寻找问题的答案。米佳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好奇地看着他的屏幕。
“朋友,你的手机真高级,”米佳说。
克莱斯特摇了摇头,说:“我开始后悔给你介绍这个工作了。之前我为你介绍的工作,每一件都很自由,报酬也在很好的水平,还不够你过活吗?”
“可我想和你一起工作。”
“米佳,你高看我了。我每天在这房子里,玩玩游戏,上个网,今天开始还会养养兔子,我拖着这副残躯,哪里会有工作?”
“哦,可我还是想和你一起工作。”
“我只能给你介绍工作,算了,有份在城区里的短工,你有兴趣吗?”
“我要和你一起工作。”
“妈的!”
克莱斯特不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他和年轻的暴徒扯了点别的,掏出几个零钱,又拿了双自己的运动鞋给他,鞋子没穿几次,有九五成新。米佳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后天没地方住的话就来我这,”克莱斯特说,“但你只能住地下室。”
“没事!我会找到住处,我还有钱。”
“你可不像有钱。”
“就这样!”
米佳离开之后,克莱斯特依然蹲在门口,望向南边的路口,如果他的伴侣艾德里安戴维斯回来,他的黑色宾利会出现在那里。克莱斯特等待着,思考着,门廊挡住了些许视线。他看了看表,伸了个懒腰,腿上的旧伤隐隐作痛,他的伴侣一个小时内会回来,那时他会得到安慰。
克莱斯特回到客厅,把笼子放到预留的角落,他在那里为它圈了一块地,分别有吃饭、活动和排泄的区域。他打开笼子的门,吉米并没有动弹,很难从它毛绒绒的身体上察觉到情绪的变化。克莱斯特揉捏吉米,见它不理,便回到沙发上,拉过毛毯盖上。他已经做好被兔子拉得满屋的准备,第一天,总是会这样。
艾德里安戴维斯回到他的家,他的伴侣在客厅沙发上缩成一团,先于他入睡了。客厅的角落里团着一只兔子,用冷淡的眼神打量着他。艾德里安脱去外衣,坐到沙发上,还没等他的抚摸触到伴侣的身体,兔子身后多出一堆莫名其妙的物体。
艾德里安小心翼翼靠近兔子,把它拎到准备好的兔厕所上。兔子似乎很习惯,继续它的排泄行为。艾德里安扫视客厅,观察布局,兔厕所放在这儿不好。他用热水洗了手,回到沙发上抚摸他的伴侣。克莱斯特在他的抚爱中睁开眼睛,贴到他怀里,两人相互亲吻、拥抱抚慰。
“这个兔子怎么来的?”艾德里安柔声问。
“他啊……他叫吉米……嗯……”
☆、第2章
艾德里安出生于一九七五年,按古老东方的纪年,他的属相是兔子或者猫。艾德里安并不在意,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是一只狐狸。克莱斯特曾经是他的小邻居,比他小个五岁,属猴——倒是契合这个人淘气的作风。
克莱斯特幼年时曾去过东方,听说过动物纪年的故事,那时他还不能理解属相的概念,却也记住了艾德里安是只兔,而他是个猴。他认为自己在西方和在东方收获的印象是不同的,在家中时,他和艾德里安分别是狼和狐狸的幼崽。
旅途中,他收获一只兔存钱罐,罐子呈青色,粗陶烧制。他在北京古朴的店铺中与它一见钟情,这只罐子经过无数个大人的讨价还价,以合理的价位到了他的手上。他一回到祖国便把这个送给艾德里安。
经过解释,艾德里安理解了属相的概念和他朋友的用心,感激地收下了这个礼物,在搬家时也保证它完好无损。
至于毛兔子吉米,倒可以追溯到他的近期生活。
克莱斯特曾经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他有过凄惨的童年,经历过一场局部战争,见过无数伤痛和死亡。深重的创伤之后,他企图成为浪游者再死去,上帝没有遂他的愿。艾德里安几乎是强迫地和他结了婚,把完成野心必须的责任分了一半给他。
克莱斯特无法拒绝,他深知艾德里安的品性,毫无摆脱他的可能,失败的结果会生不如死。而他自己又没有可以为之献身的人生目标,既然没有选择,干脆让自己过得好点。
经过短期的筛选,年轻的索尔瓦伦丁医生成为克莱斯特暂时信任的咨询师。瓦伦丁很会发现问题,克莱斯特却不想治好自己。他认为一个愚蠢又固执的自己好过一个言听计从的自己。
医生理解这一点,他把握得非常好,给予克莱斯特一定的自由,又不至于毁灭,克莱斯特很感谢他。诊所是个暂时的避风港,克莱斯特在这里可以有几个小时独处,不用考虑任何事情,放空自己。
通常他会约在没有访客的时段,如果有咨询,他会提前说明。医生只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费用,克莱斯特会在房间里睡上几个小时,和吉米一起。吉米是瓦伦丁医生养的兔子,一岁,雄性,有长而柔软的白色毛发。如果生活能这么下去,倒也让人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