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了吧,活该。”见她无事,我舒口气,挑眉取笑。
如今回头看,还是醉酒时金多多那句调笑说得对。她说,我们两个难姐难妹,这情劫谁都没逃过。
春华词三月里,桃夭灼其华懒人赖床
从账房回来,我直接去灶房查看午膳。沈伯坐在房里一脸陶醉;他一手夹着旱烟,一手握着酒盏,面前的小桌上还摆了一壶好酒、一盘花生米,好不惬意。
我笑笑,这样的日子确实挺好。
午时一刻,主子们陆续来花厅用膳,等家主上桌后,我便招呼丫鬟们上菜布食。抬眼扫了圈,居然没看到上官涵——他早膳没用,午膳也省了?这个认知让我乐了,正好节省粮食,免得金多多又有理由跑来跟我算账。
“涵涵人呢?怎么又不吃饭?”小姐叼着筷子,看了圈,压低声音问,“莫非……他修仙了?”
“远游归来自然累了些,让他多睡会。”大公子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不经意看了我一眼,幽幽道,“况且他昨夜睡得晚。”
小姐察觉到大公子意味深长的眼光,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我,“浅浅你昨天跟涵涵偷偷摸摸干嘛了?累得他起不来。”
感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瞬间在自己身上聚焦升温,我才了悟小姐这番话有多歧义。看了眼一脸八卦的小姐,我顺着她“修仙”抽风论,淡定回复,“涵公子彻夜清修升仙,他心境高,估计还炼着。苏浅凡夫俗子,还要上工赚钱成婚生子。”
见我撇清关系,给自己下了套的小姐狐疑又不甘地瞅着我。
“小姐,修仙需要清心念的。”怕她不理解,我又补充了句,“禁欲系,不解释。”
“……”一屋子静默了,小姐眼角抽抽。
唉,遇到这种事情小姐就格外机智敏感,总往不健康的方面瞎联想。
我是说他禁欲,禁食欲,怎么大家都荡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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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食盒走到上官涵的房门外,我示意性地敲了几下门,然后直接推门而入。看着凌乱的床上鼓起的一团,我一点都不意外,这懒人果然还在睡。
日上三竿,阳光明媚,天气正好,上官涵一如既往地赖床不起。他为人散漫,懒不仅成了习惯,还深入骨血——以上都不是我说的,引用他自己的原话。
上官涵侧身抱着被子,睡得正香甜,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阳光透过床架上镂空花雕,投在他脸上,成了斑驳的光影。他睫毛浓密纤长,鼻梁直挺,唇形也好看。睡着时,上官涵喜欢乱动,此时里衣领口打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衬着他那头妖孽的墨色长发,很是香艳。
这一幕我看过很多次了,可每次看见,都会默默惊叹。
将食盒放在一边,我忽然来了兴致,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呼吸不畅,上官涵皱皱眉头,然后砸砸嘴,张着呼吸。热气一阵阵吹在手腕上,像是一根羽毛轻挠,有些微痒。坏心眼地用力掐了掐,上官涵便伸手将我拍开。
“慕容薇,别闹了!”上官涵闭着眼,含糊地低声咕哝。
“……”挪开手,我觉得很无力。这掐他鼻子的举动,小姐自从跟大公子成亲以后便再也没做了,没想到他还惦记着。摇头叹气,我笑骂一声,“痴子!”
小姐桃花运旺盛,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这天底下最难还的,是情债。小姐不止一次说过,她何德何能得家里三个公子的青睐,他们每一个都是人中翘楚、女子眼中的良配。这样好的三个人却守着小姐一人,甘愿与别人分享伴侣。
我知道小姐时觉得亏欠三位公子的,但又能怎么办呢?他们至少名正言顺伴在小姐身边,总比连分享的机会都没有好。
看着熟睡的上官涵,我只能说,小姐啊小姐,你欠的又何止三位公子?有一个傻子把你放在心里十几年,却不敢提也不能提,只能远远看着、独自念着。
我不是小姐,所以我不会在一边将逗弄上官涵,直到他醒来。我是苏浅,所以我抓起他身上的被单,微微一笑。
“苏浅——!”垫着头的被子被我猛然抽走,上官涵的脑袋撞到了船板上,震得他睡意全无。
还好,他还记得这一手是我苏浅的绝活。
好梦被搅,起床气极重的上官涵揉着脑袋,黑着脸恼怒地瞪着我。
“涵公子,起床了。”我面上微笑,欠身给他请安。
如我意料,上官涵闻言反而往床上一倒,双手抓紧枕头,死死地闭上眼,又要睡过去。
他都多大的人了,这股赖皮劲怎么还在?
微微叹气,我上前把他睡得散开的袭衣整好系上带子,将他乍泄的春光如数收回去。袜子皂靴都帮他穿好了,上官涵还躺着挺尸不睁眼。
我想起午膳时大家荡漾的神情,于是俯身在他耳边吹口热气,轻道,“子涵,你再不起来,我就跟小姐说你纵欲过度了。”
闻言上官涵一震,睁眼瞪我,目光犀利,要是我是根稻草靶子,估计就跟东街口刘二那插满冰露葫芦的篙子一样的命运了。认清现实,他翻身下床,手臂一展,“起床,更衣!”
“是。”我转身取来中衣、外衫和腰带一一为他穿戴整齐。
以前在尚京,小姐早上去崇德侯府玩,他还赖床不起。小姐陪大公子练功,便让我去唤他。上官涵起床气严重,迷迷糊糊间总乱发脾气,候府的丫鬟们都怕他。更有甚者,他还在半梦半醒间跟喊他起床的人过招,这下连侍护卫从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久而久之,每当小姐早上去候府时,上官涵那房的丫鬟就会请我去料理收拾他。
时隔多年,伺候他起床的习惯我至今还保存着。帮他扣着盘扣,我忽然惊恐地悟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奴性?!顿时,两条宽宽的面条泪跟条幅一样“唰”挂在心里,我抿住嘴,脑子里震惊得一片苍白!
“好了。”帮他理理衣襟,我恍惚地收回手,笑得很抽搐……奴性……
“苏小浅?”
“嗯?”有气无力地哼了哼,我抬头看他。上官涵正低头看着我,倒映在他眼里是我那张随风飘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