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怎么了?”
身后今日又有新兵惊疑,因为那个戾气深重的王爷,时常一个人沉默地望着天色,不知所想,可是看起来如此落寞,所以原嵇总会听到营中人窃窃私语。
原嵇睨了身后之人一眼,“今日是九殿下的死祭,谁也不许靠近王爷。”
否则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没有人知道。
原嵇说完这句话,便撂挑子走了。所以只有那新兵一个人看见,那位新来的男宠向他们王爷走近了。
“将军,我们北燕的风景如何?”
卫子臻的眼被塞北的风刮得刺痛无比,可身后这人的吟吟笑语听着真是太也可恶,他猛然返身,一掌不容置喙地攥住了谢澧兰的手腕。
谢澧兰被捏得筋骨欲断,但更难受的却是他手上那些脏秽之物,将他雪白的绣袍都染上了腥味。
卫子臻的眼冷沉狠毒,眼眶处蜿蜒合着两片猩红,血丝似要沿着血脉破出。
他从未见过煞气这么重的眼睛。
谢澧兰笑了,“王爷这么喜欢抓人的手么?”
“你们北燕的风景,本王最是厌恶,你们北燕的人,本王最是深恨。你不怕么?”不待谢澧兰答话,他又嘲讽一般地甩开他,将那鲜血淋漓的手掌翻开,又道,“本王今日,本该坑杀你燕人十万。可本王现下后悔了,不消本王心头之恨之事,做来无益。”
“将军恨燕人?”谢澧兰不露声色,“可就我所知,大靖的镇北王,也是北方胡地出身,怎么,难道将军觉得你的血统比燕人高贵,难道将军觉得,自己能得到那群靖人拥戴和他们平起平坐了么?纵然将军今日被封一字齐肩,可,靖人骨子里自持高贵,何尝将你我这等人放入眼底?”
卫子臻移过眼看他,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身后是一片如刀斧一切而下的断崖,连绵万里的霜雪如鸦,北国冰原上哀草不生,寒烟也凝了冰屑。
谢澧兰觉得这样的卫子臻似乎冷峻得太过了些,他原本是生得极好看的。
“吾听闻,将军,喜欢你们北夜的先太子殿下?”
诚然他这一番话并没有恶意,说的也是事实,可卫子臻还是觉得那个“先”字如斯难听。周遭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他,阿九不在了,他彻底失去他了。可他明明是知道的,也认了,为什么所有人在他的面前,却总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他?
就连现在,他不过是希求静静地想着阿九,想在那一片朦胧的飞雪里窥见他一星半点的影子,竟也成了奢望,会有人来搅扰。
卫子臻冷笑:“十五殿下,你是想下去给我们九殿下作伴么?”
果真是个粗人,说话从来这么粗鲁!
谢澧兰觉得跟这人说话也是对牛弹琴,他拂了拂衣袖颔首推开两步,“罢了,在下对自己的性命,还是看得格外着紧的。”
“呵。”卫子臻一阵哂笑。
正当谢澧兰决意退去之时,他听到身后那个冰冷狠戾的男人问:“谢十五皇子,本王不相信,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当然不止。
谢澧兰微笑施礼,“然。在下只是想问,那二十名影卫,将军可否还给在下?”
“东西,要拿走,就要给本王看你的实力。”卫子臻无动于衷。
谢澧兰从容风流,秀丽的眉梢撇出三分水乡烟雨的迷离风情,“将军所言甚是,那如果,寒沧关和平岳城,我拱手为将军奉上呢?”
这倒有意思了。
卫子臻终于有了一丝动容,“本王应该没有记错,你是北燕的第十五位皇子,而且并非不得圣眷,怎么,那寒沧关和平岳城,在十五殿下的心中竟然不敌那二十个影卫?”
何况在卫子臻看来,那二十人军纪涣散,人心不齐,武功亦是差强人意。
这么比对起来,谢澧兰的条件便开得很是引人猜疑。
谢澧兰眨了眨眼,满眸的水光,映着一天飞白,竟有几分熟悉的慧黠与灵气。
太过熟悉。
他的殿下,昔年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顽劣的时候,便会不禁意如他这般,眨着眼,将两只手十指交握,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他的殿下啊……
卫子臻倏忽偏过了身,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卫子臻,竟然可悲地会需要一个什么都不是替身?
“我是将军帐下的俘虏,索阳献出,此际我手上无一兵一卒,将军还不够信任我?”他说完又讥讽似的弯了眉眼,笑容如此绚烂,“原来所谓勇猛无敌的镇北王,竟会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