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独孤琰没说话,他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君衡急惶脱下外袍替他拢上,独孤琰把匕首从马车上扔了下去,捂着鼻子又是连连几个喷嚏,才倚入君衡的怀里,轻声说道:“我要是舍得,你还会活到今日?”
君衡一怔。
怀里的面白晶莹的人已经阖了眼帘,他在他的额上盈盈一吻,水掠飞燕的无声。
“都是一样啊。”君衡失笑,“我要是舍得,你还会活到今日?”
而怀里的独孤琰已经睡着了。
林梢坠着闪亮的露水,晨曦自黑夜尽处苏醒,车马辚辚音消逝与白乳的云烟之间。
“穷兵黩武,刚愎自用。”
这八字之评正以明黄杏子绣缎以隶书写就,摊在北燕王的御案头。
原嵇对谢澧兰的孩童之举不可置否,“谢公子这出反间计使得不如上次高明。”
“的确。”谢澧兰并未反驳,微笑着展开一封帛书,“但是燕王对摄政王的忌讳和孙沛是截然不可相论的。”
卫子臻的人已经动身三日,至今没有回音。
谢澧兰除却在军帐之中日日候他归来,他的一只手,因受了卫子臻的禁令,绝对不可能再触及军机大事的任何一处。这里不会有人听从他的调遣。
他在保护自己,谢澧兰何尝不知?
——可惜卫子臻,孤从来不需要人保护。
“谢公子在写什么?”
最近谢澧兰食欲不振,每日披着床褥伏在案上习字,他分明已有倦怠之意,却迟迟不肯入睡。
原嵇走近了方才发现,他写的不过是一个“珩”字。
整个大靖,真正知晓独孤九大名之人,寥若无几。原嵇不知其故,故而觉得惊奇。
“军师,月州,该已经入春了吧?”
“正是初春。”
谢澧兰便放下狼毫,苍白秀美的脸上带点美妙的幻想,倦懒地托着腮道:“等回到大靖疆土,大约已经仲春了,我可以在桃花盛开的时节与他风光完婚。”
“……”原军师瞠目结舌。
这两个男人,是认真的么?
大靖北燕,男男之风虽不说盛行,但也不算稀罕。可要明目张胆地以成亲来昭告天下的,却举世之间唯此一对!
原嵇的脸色有点色彩纷呈。
谢澧兰好笑地眯起了那双精致的如烟似雾的眼,招摇的桃花色令人难以自持。
饶是原嵇这等情志坚定之人,也不由乱了道行,克己地转过了身,不多看他一眼。
“军师你这是反对么?”少年微笑地问,可是原嵇能感受得到,即便他说反对,这个少年依旧会一意孤行下去。
“不敢。”原嵇对他拱手,但觉得寡淡了些,便又补了一句,“只要王爷愿意,与谢公子成亲与否,那不是原嵇该管的事。”
“哦。”谢澧兰不禁意地掠过眼眉,颔首道,“我见军师对他这么过度关照,以为军师对他有意。”
“……”原军师继续瞠目结舌。
讷讷之后,原嵇替自己王爷问道:“若是真的,谢公子会如何?”
“我不能让这天下的任何一个人对他有非分之想啊。”少年的笑意狡黠而冰冷,“军师说会如何?”
原嵇登时抹一脑门汗,连连为自己正名:“没有的事。”
在少年挑了纤长如画的眉梢后,原嵇冷汗涔涔一揖到地:“下官对王爷是一片赤胆忠心!下官有妻有子,下官不是……下官不会!”
“哈哈。”谢澧兰放肆地捶桌而笑,笑得原嵇觉得开始怀疑人生,他又正了形容衣冠,漠然地沉了音色,“那你告诉我,卫子臻的头发何时白的,为了谁。”
他问的尽是些刁钻问题!
说出来你又要跟九殿下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