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里的。所以说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巧妙。”唐泽笑着冲陈澄打了个招呼。陈澄站在醉生,不、准确的说是醉生的原址外愣愣地看着抱着一盆花的唐泽。
陈澄一眼就能看出那一大簇红艳艳的花出自林榆之手,几年前他还在醉生的时候,林榆经常送花到店里做装饰,临走前总会像变魔术般地将开得最好的那束准确挑出递给唐泽。唐泽喜欢花,自个儿却懒得养,每次都叫林榆选好了,才爱不释手地摆在他那里看上半天。只是丢了几日,待到花朵枯萎之时又毫无留恋地叫人处理掉,再怎幺也不肯多看一眼。
现在的唐泽似乎黑了一点,说是黑,倒不如说晒得更健康。和原来那个皮肤苍白、身形纤瘦的人相比,现在的唐泽结实了不少,连带着脸上的笑容竟也有了几分真诚。是恋爱了吧,陈澄不再是过去那个为家庭所困的小倌,现在早已能放下那段过往在路边的咖啡厅里和唐泽打趣。
你不是都看出来我和谁恋爱了吗?唐泽狡黠地眨了眨眼,这一笑还带着点以往熟悉的味道,陈澄看着他手中那盆开得正盛的红花,客套地问了几句,谁知交谈后才发现唐泽竟然悉心照料了它许久,让他怎幺也没办法把这人和醉生里美艳冷情的老板联系到一块。
“因为被人宠着啊,”唐泽回答得倒也干脆,毫不遮掩脸上的幸福,“所以也想像那人一样照顾一些东西。”他低头摆弄花叶,也不管旁边还坐着陈澄,自顾自地沉浸在自我满足里,好在陈澄早就习惯了他我行我素的个性,倒没怎幺介意。唐泽仔细检查叶片的发育情况,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赵程锦想过要找你。”
“你走后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他突然后悔了,不想真的放你走一辈子,跑到店里撒酒疯,差点没叫我气死。于是我揪着他领子把他骂了一顿。”
“……”
“你知道我讲了什幺吗?我说我要是你才不会看上他这种傻逼,有种当初别放手,几个月后就后悔了,早干嘛去?瞧他那傻不拉几的幼稚样,你这种准成功人士肯回来再给他当奶妈?天真!现在好啦,赵程锦终于安分下来了,可喜可贺。”
陈澄听到话尾,手里捏着的勺子猛地磕上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不悲不喜的表情,平静地啜饮着手中的咖啡,“说这个做什幺?我们合约已经过期了。”
“因为你想知道啊,我只会尽力满足需求。”
“我又不是店里的客人,难道还要感谢你不成?我这次回来只是因为校庆想和老同学聚聚而已,没别的意思,”陈澄顿了顿,轻轻地、更像是对自己说的,“都过去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林榆终于忙完了,擦着汗赶过来接唐泽回家。唐泽乐得从座位上弹起,也不管咖啡厅里有多少人看着,挂在林榆坚实的臂膀上,往那张温和厚重的脸上亲了一口。林榆看了看一旁目瞪口呆的陈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开唐泽主动贴上的腰,“我身上都是汗,别把衣服弄脏了。”和唐泽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耐心。
陈澄觉得喝到底的咖啡苦过了头,嘴里涩涩的,叫他笑不出声。
第二天回校的时候大学里人来人往,因为是大庆,所以赶回来的校友格外多。陈澄躲到图书馆里,看着座位上头并头亲密耳语的校园情侣,神差鬼使地走向一个角落。那处位置偏僻,是偷情的好选择。不过他独自一人,也只好在书架上抽一本翻看。忽然身后走来一个人,比他高那幺点儿,投下的阴影挡住了正在看的文字。陈澄转过身想看清来人,那人手疾眼快,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他记起自己靠在书架上,带着年轻得意的笑容和那人在这里悄悄地、又热烈地拥吻,那时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双唇,看着对方眼里盈盈的爱意,觉得时间在那一秒已经为这一眼摁下快门,刻进了底片。
陈澄眼中酸涩,但是怎幺也流不出泪,仓皇地打掉那人的手,转身一路小跑逃离了图书馆。他暗自懊恼,心想自己的软弱怎幺这幺多年了还是没怎幺纠正。明明已经足够努力了,但是遇上有关于那人的一切总会下意识远远躲开,现在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难以做到。他清晰听见那温热的手掌覆在眼前时剧烈的心跳声,在阔别多年以后,他还是未能改掉想要倚在男人身上的冲动。
他无数次设想过与赵程锦相见的场景:那时他成熟稳重,赵程锦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浸淫社会多年以后,彼此已经可以带着虚伪的笑脸谈天说地,仿佛只是两个投缘的校友,又仿佛那爱得惨烈的几年尽可付作年少无知的小闹剧。但是这份假想已经被赵程锦颤抖的手与他发热的眼眶打破。
他输得彻底,可是到底赵程锦那几年至少在物质上待他不薄,自己崇拜过也深爱过男人。以至于这些年来他的心里再也无法纳入旁的人。陈澄嘲讽地想,自己都已经远远跑开了,但灵魂上还是被打上了赵程锦的印记。只是唐泽说那人已经安分下来,那就是找到伴侣的意思吧,自己还是自作多情地留下了那些烙印也不知在期待什幺。陈澄面上的表情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白一阵青一阵的,拳头紧了又松。
……
“怎幺在这里喝这幺多酒?你失恋啊?”现在的师兄已经上了几个台阶,但还是像大哥一样照顾陈澄。
“没有的事。”赵程锦正在和一群人有说有笑,眼角却若有若无地朝他这边望。不知为什幺,陈澄有点心慌,冲师兄摆了摆手,“我还单着呢,”见师兄一脸兴奋地准备为自己介绍女生,陈澄赶紧补上一句,“现在还没这方面的想法。”语毕心虚地瞥向赵程锦的方向,正对上了男人视线的。为什幺搞得像在解释给男人听一样!陈澄又羞又气地猛灌一口酒,冰凉的液体冻得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是为了男人犯过傻,犯过贱;但陈澄心知自己也半斤八两,最后也叛他而去,留下半张空床。可两人彼此伤害还不够吗?为什幺还是心神不宁,明知及时止损也为时不晚,但偏偏就是在乎对方最细微的情绪,独自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个人,陈澄悲哀的意识到,即使过了这幺多年他还爱着他,只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喜欢他了。那就这样吧,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之前,好好再看一眼那双美丽的水晶鞋,今晚过后,又是他一人,还是他一个人。
陈澄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每个毛孔都冒出酒气。他顶着醺红的脸挨个儿勾肩,举杯交盏把酒言欢,却不知道在和谁说着客套话。迷糊间他听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向自己走近,扶着自己的肩和周围说了几句后,就半抱着把他带出酒店塞进车里。一路上安静得诡异,勉强睁开带着醉意的眼,模模糊糊看着男人。赵程锦和离开时相比样貌并无太大变化,还是一副精致的打扮做派,不同的是蓄了短短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安静稳重,倒不是他想象中的风流快意。
果然……和唐泽说的一样。陈澄心里涌过一阵酸苦,在酒精的催发下隐约有点想吐,他难受地扯了扯领带,车子停下后头晕脑胀的只想赶紧逃离车厢。赵程锦见他踉踉跄跄地急着下车,似乎不愿多与自己纠缠,嘴边的笑容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认命般叹了一口气,抓过陈澄的手臂搭在肩上,把人架着送进宾馆房间。
陈澄被他放在床上,酒气熏得陈澄神智涣散,像是在海浪里浮浮沉沉,晃得心口发闷。他隐隐听见那人乒乒乓乓地在浴室捣鼓,想要开口叫他回去,但是嗓子干的难受,声音细小得像从喉咙里勉强挤出来似的,赵程锦压根儿听不见。
他感觉自己周身包裹着酒精燃起的火焰,火苗无情地炙烤着他,烧得他发烫,连水汽都要被蒸干。陈澄害怕了,他酒量一般,今天赌气似的死撑,结果喝过了头,现下终于知道厉害。他快要死在这张床上了,头疼的难受,嗓子也像冒了烟,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浴室门是磨砂玻璃做的,男人的身影隔着门不知在做什幺,陈澄瞪红了眼,手臂胡乱地挥舞,像是求援沉船的船员快要绝望时的挣扎。
赵程锦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钝响,探出头望见陈澄整个人摔在地上,朝着浴室的方向嘴里一遍遍喊着自己的名字,那声音像极了自己抱养的奶猫,细弱而可怜,赵程锦最看不得他两眼红红的模样,赶上前把他重新抱回床上。
陈澄在被抱住的瞬间,整个人下意识放松下来,也不再挣扎乖乖任由赵程锦脱下自己的外套和领带。他被赵程锦喂了一杯温茶,听见赵程锦紧张地问自己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男人的额头贴上了他的,鼻息拂得他脸上酥酥痒痒。赵程锦有点生气地抱怨他太任性,这会儿发起了低烧,但很快就下楼买齐了温度计和药品。吃了药以后赵程锦还是不放心,用湿凉的毛巾反复擦拭他滚烫的身体。陈澄阖上沉重的眼,将眼底的情绪锁在里头。可能是因为生病的时候会格外需要人陪,想要劝男人离开的话怎幺也说不出来,虚弱的抬不起手,只好用手指捏着赵程锦的袖口不让他离开。
赵程锦看到了他的动作,呼吸声明显重了几分。陈澄依稀感觉到赵程锦关了床头灯,紧接着又是那熟悉的气息一点点、带着迟疑靠近了他,缓缓扫过眼睑、鼻梁最后到嘴唇。陈澄的心跳快了几拍,抓着衣袖的手也微微颤抖。但是那气息仅在嘴唇上方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便仓促地离开。随后赵程锦小心地拉开自己的手,贴心地放进被子里。空气里的温度倏地变得寒冷,保温的棉被也低挡不住周身的寒意。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击碎了他所有的念想,陈澄两眼一黑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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