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轻轻一笑,“听闻前几日赵小七郎办砸了差事,被其父狠狠教训了一通。”
玉成笑道:“仙长的消息好灵通。”
“赵缵纳托杨府尹求到了媛珍的府上,”云翳闲适的伸了伸胳膊腿,“又送了四只母鸡,这一回当真下了二百两黄金。”
玉成心内一惊,面上却并不显露,只低头喝茶。
云翳将其余的茶盏点心一一收进一个竹筐里,“那一日澄霖已经将贫道的话转达给大郎了,想必其中厉害自不必再说。如今,赵缵纳的鸡下了金蛋,仇家唯有‘杀鸡取卵’一条路可走了。”他临走时拍了拍玉成的肩膀,“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更何况是别人的孩子?”
云翳今日传达了两个意思,第一,他上一次的挑拨离间奏效了;第二,如今反而将自己逼上了死路。赵家原本便熟谙上下,如今又搭上了媛珍县君。且不说仇家于争洲一事上必然落了下风,单说云翳两次暗示的那件事情……?
当初澄霖归还的白玉发冠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虎认鹿子”。玉成初始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今才算是瞧出眉目来:
新洲争地,两三年不落定。期间,赵家疏通了上下关节,如今又买通了周边的佃户。况且,赵家兄弟众多,关系纵横,盘根错节。仇寅一不曾打点往上,二不曾笼络向下,这些年多半指靠莲华宫。只是,这些年云翳只替仇家出面出头,却未曾替仇家引荐一二。否则,仇寅也不会讨好江武庚这个帮闲的清客。如今,仇寅动不动就说,新洲定夺就在眼前,他到底想出的是什么办法?不管他的办法是什么。上一次他同云翳道长做扣,令媛珍县君欠了自己一个人情。看来能用上这个人情的时候不远了。“虎认鹿子?”玉成将茶渣扔进树丛,也许是虎,也许是大猫;也许是鹿,也许是鹿精。一切都还未可知。
云翳的背影原本仙风道骨,走着走着突然稚气的跳了几下,玉成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车拉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书院到底是没去成。待玉成一行人赶到洲滩,已经是夜里。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要入睡,木儿禀报,说是凤孙来了。
凤孙疾步跑着气喘吁吁,一头的汗。
玉成拿了手巾为他擦拭,“你倒是慌忙什么?”
凤孙夺了手巾,“未曾慌忙。只喜策马跑起来凉快的很。”
凤孙这喜静不喜动的性子,竟会喜欢策马?玉成表示难以相信,又追问他日的行踪。追问的紧了,凤孙就恼了,摔了手巾,“累了,要睡了。”
玉成关心的道:“你心事重重,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凤孙抬起眼睛,定定的看了玉成一会儿,目光清澈坚定,似是在做什么决定一般。“阿兄,我要上京赶考。”
玉成惊喜道:“上京?何时?”
凤孙沉思了一会,才缓缓道:“原本去年乡试一过便要上京的,母亲非要我在家中过年。年后一再的耽搁,如今一应物件都收拾妥当了,约莫最迟是在月末出发。”
玉成笑道:“凤孙才华出众,没必要忧虑。阿兄在此预祝凤孙独占鳌头,蟾宫折桂。”
凤孙淡淡一笑,“我所思的乃是另一桩:外祖曾予我一块地。”凤孙看了一眼玉成,玉成顿时明白,——乃是自己先前未要的那一块地。“我已经将它卖掉,换了钱财购入了一批货物。”原来这批货物竟是从西域而来,都是紧俏的香料。滩涂地小财薄,此次又恰好要上京,凤孙便想把这一批香料在京城卖掉。然家中奴仆专营收租收芦,他苦于没有一个可靠的人替他卖香收银。
玉成沉思了片刻,心中打起了小九九,“若是阿耶允许,我同你一起赴京未为不可。”
凤孙惊喜,“那感情好。有阿兄同去,我便可以放十二万颗心了。”
玉成笑道:“香料我却是不懂,收银子却是不会差分厘。”
兄弟二人各怀心事,各自去睡。凤孙临睡前,突然笑道:“自此我同阿兄同在京城。我做官,阿兄为商,待时机到了再替阿兄捐纳。若是可行……”凤孙停顿了一下,月光下眉眼清淡的似水墨画中人物,“再接父母同来京城。这滩涂城内的种种便皆可放下了。”
玉成瞪眼看着月亮,将原本的打算收了,心道:若是此行能成,必然是好的。于天子脚下落地生根,自此再不回滩涂,甚么新洲旧地甚么恩怨便都不用管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农历年前结束此文,再开一个新的故事。
第27章第27章
回到仇家,凤孙将想法同刘氏讲了。刘氏正在同萼儿一起做女红,她揉了下眼睛,抬起头来,“要去多久?”
玉成笑道:“算上路上,怎么也要两三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