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三十块。”他边说边过来拉我的包。
“不行!你干吗啊!”我用力护住自己包,“我要叫了啊!”
“当我借的,行不行!”他不耐烦地看着我,“快,给我钱。”
“不行!不借,坐公车怎么了!”我斜眼看着他,“最讨厌动辄打车的人了,即使有钱又怎样。”
他愣了一下,先是不满地瞪着我,见我没有松手的意思,便郁闷地挠挠头:“行了行了,坐公车!再给一块!”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空调车是两块的!”他朝我吼道。
“哦,”我想想也是,马上又摸了一块给他。
“再给一块。”他说,并不看我。
“没有三块的车吧?”我说。
“万一中途出什么问题了,要有打电话的钱啊!”他又大声地说道,“真是的,算我失策,我失策!”
“不是有手机吗?”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万一手机刚好没话费了呢!”他坚持着伸出的手。
受不了这个没钱就紧张的家伙,我只好忍住笑再给了他一块钱。
“我走了。”他接过钱,郁闷地跟我挥挥手,“拜拜。”
“嗯,路上注意安全。”我说。
“是别人注意安全,”他骂骂咧咧地说道,“md;真想抢人了!”
走到门口时,我小心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想了想,我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里是暴风骤雨后的狼藉与安静。
孔旭的父母跟我们所有同龄人的父母一样,有渐渐斑白的头发,有逐渐爬上皱纹的脸庞,有疲惫凝重的眼神,有恪守传统的坚持。
孔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坐在沙发上无声地流着眼泪。孔爸爸低头抽着烟,脚下的烟头散落了一地。
我小心地叫了他们,然后从洗手间里将准备好的热毛巾拿出来递给孔妈妈:“阿姨,先擦擦脸吧。”
“是,若,若禾吧?”孔妈妈的眼泪又掉下来,“别人的孩子都这么乖巧,偏偏我的孔旭,让我怎么办才好啊!”
“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孔爸爸喝斥道,“去看看他东西收拾完没有!今天就赶回去!”
“你让孩子缓一下劲吧,刚才差点把他打死了,”孔妈妈哽咽道,“这么大的孩子了,你真把他往死里打啊!”
“不给他掰正过来,就得往死里打!”孔爸爸狠狠摁灭了烟头。
我心里一惊,他们现在就要把孔旭带走吗?
“叔叔,阿姨,”我看着他们,“你们要把孔旭带走吗?”
“不然怎么办啊,”孔妈妈擦擦眼角,“我是好话歹话都说完了,这孩子也不停。他爸爸又打又骂的,他吭都不吭一声。既不喊疼,也不承认错误。让我们拿他怎么办啊!”
我看着孔旭伤心欲绝的父母,缓缓在他妈妈身边坐下:“阿姨,这不是错误,真的不是错误。这是孔旭自己也没有办法的事,他也很不好受的。”
“什么!”孔爸爸瞪着我,“什么叫没办法的事!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说话怎么都不懂脑子啊!就是因为你们太放任自己了,这社会才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怪事!才会有他这样的怪物!”
“孔旭不是怪物!”我不由有些急了,“他是您的儿子,您不该这样否定他,不该这样说他。”
“不是怪物是什么!”孔爸爸急红了眼,“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还要什么脸面,他还要什么脸面!就是祖宗的脸也被他丢光了!打他我都嫌脏了手!”
我一想到孔旭低着头,不吭一声地承受这样的责难就难受。他那样敏感纤细的人,怎么经得起这样的否定。
“刚才就是这样骂他的吧,”我的眼泪滚落下来,“想着往死里打他吧?”
孔旭的父母愣了一下,都转头看着我。
“他一直过得多辛苦你们知道吗?”我说,“他也努力调整过自己,看了很多书,想了很多办法。谁愿意做两个自己啊?他活得多累多矛盾,你们一直看不出来吗?现在这样辱骂他,作为父母这样辱骂他,比整个社会嫌弃他还让他难过,不知道吗?他不是不知道喊疼,是因为心里比身上还疼啊!”
孔妈妈呜咽着又流下泪来。孔爸爸烦闷地挥挥手:“别替他说话!今天他要不跟我们回去,就断绝关系好了!”
“这样就解决问题了吗?”我看着他们。即使是我,面对哭个不停的母亲,面对暴躁的父亲,也会觉得心痛难忍吧。
突然,我心里猛得一惊,转向孔妈妈:“他在里面多久了?孔旭在里面多久了!”
“怎,怎么?”孔妈妈慌了神。孔爸爸也愣了一下
“孔旭!”我叫起来,冲到他的房间门口拼命敲着门,“开门,孔旭,快开门!”
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我的头脑开始一片空白,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孔旭,不要吓我,快开门,求你快开门!”
孔旭的父母也吓住了,一时呆立在原地忘了该怎么办。
同孔旭一起送入医院的还有他的妈妈。
在看见孔旭淌着鲜血的手腕时,她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到医院的。我始终以为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梦中。醒来的时候,孔旭拉着我的发梢摇头,说周若禾你怎么能容忍自己每天顶着分叉的头发到处晃悠?
友舒焦急的脚步声蹬蹬地传来,她喘着粗气在我跟前停下:“孔旭呢?”
我无力地指指急救室的门:“送进去了。”
友舒担忧地看了看我指的方向,愣了一下,走向蜷缩在门口的孔爸爸,“孔叔叔吧?你别太担心,我妈认识这里的医生,正在跟他们联络,会全力抢救孔旭的。”
孔爸爸的嘴唇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起微微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房里传来孔妈妈醒来后发出的声嘶力竭地哭喊声,友舒跟随着护士跑进去看她了。
我慢慢站起来,从等待区走了出去,走到闻不见药水味,听不见疼痛呻吟,看不见针管器械的花园里。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个角落待了多久,直到友舒打来电话找到我。
“我妈也过来了,刚才已经找过这里的负责人了,还不知道现在孔旭的情况怎样,”友舒在我旁边坐下,“真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啊!”
“他会没事的,”我看着面前的花草,“他一定会没事的。”
“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友舒担忧地皱紧眉头,“你刚才没看见他妈妈的样子,好像一瞬间就老去了。他爸爸虽然表面上硬挺着,其实也吓坏了。”
我吸吸鼻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