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只见承译已经抱着那个女人匆匆走远了。
五岁便能识药辨药,在他还不认字的时候,便先识了百草。这人之构造,无论发肤腠理,还是经络骨骼,他无一不精。可唯独这人身上有一样东西,他怎么都搞不明白,那就是人的心。
或许,承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没办法像自己一样。喜欢男人。所以,这么久以来,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不能得他的心。莫说得他的心,这承译似乎时时刻刻都防着他。
九王府厢房外,和风站在一株枯树下,看承译将那个女人抱了进去。随后不久,果然有一个外面的郎中匆匆而来。
他看都没看出那个女人有任何毛病,更何况是普通郎中呢。
可那个承译,宁愿信那个女人,也不信他。
郎中不多时便从房中出来,提着药箱回了。可承译还迟迟没出来。
地窖里,叶棠早早就换好了衣裳。这衣裙简单。通身的红底,铺满了白色碎花,盛开的,吐着白色的花蕊,一朵又一朵。
她这一身,有些不太像什么王妃,只是像住在他隔壁的一个小姑娘。
时光如织锦,开始的时候要华美,要奢侈,要肯掷千金博一笑。可最后,时光淬炼后留下的一定是清简明净,是小桥流水,是一粥一饭。
萧池来的时候,叶棠就这样趴在小榻上逗那白色的小鸟,雪白小腿露在外面,不时翘起晃两下。
只他才知道,那红底白碎花的薄薄长裙下,包裹的是怎样的风情无限。
他依旧是一身的白,坐在她旁边倒也不显得突兀。
叶棠知是他来了,趴在床上也没动。倒是那小白鸟,见他来了,拍了拍翅膀便飞到了南边小窗口。窗上钉了几根木条,为的是防野猫之类从小窗跑进地窖。那只信灵在窗边,挪着日益圆胖的身子,好不容易才挤了出去。
☆、094岁末春初
叶棠坐在床侧若有所思,“唔,这小东西啊,要是再胖一些,一定会卡在窗子上,就不能进来看我了。”
照例,萧池先是拿了她的脚。莹白玉足托在掌心,纱布一拆,见伤口已经结了痂,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也不用每日包着了,但这药还得上。
听了叶棠的话,他手上也没停,伸手取药。顺便瞄了一眼窗边,只低头一边忙着一边笑说,“信灵以灵活灵性著称,胖成这样子的信灵,本王也是头一次见。”
给那姑娘涂好了药,将她的脚丫顺势放在了自己膝上。
“不过,这鸟儿有今天,都是谁喂的?”
她也不含糊,脑袋轻轻一歪,碧水春深,眉目生姿。
“是我喂的,怎么了?”
先前,他将那小东西放在掌心带回来的时候曾经说起过,不喂不留,最好谁也不要管它。可自她来了没多久。已经由一天一把谷粒变成了一天几把谷粒。
有时候,连他都好奇,她袖子里似乎总能随时掏出些谷粒来,只要碰上了便要取一些喂它。那鸟儿居不成群,有灵性归有灵性,可渐渐变得很粘她。
他看着她,轻咳一声,努力正色道,“嗯,本王的意思是,喂得好。”
她又哼了他一声,这才作罢。
他笑了笑,坐在她身侧,低头随手捏着她的脚丫,“今天是不是又下床乱走了?”
知瞒不过他,叶棠只好说,“就一小会儿。”
不过一会儿功夫,她便看见了他随手放在床侧的东西,一个锦盒。
“这是什么?”
他松了她的脚,见她已经将那个盒子打开了。
这本是打算大寒那天送她的生辰礼,没想到,直到现在才到她的手里。这没几天,就是岁末年关了。
她见了里面东西,小脸一板,将那盒子一扣,随手又往他身上一丢。
“不是送许芳苓了吗?还拿这里来做什么。”
萧池却再次将那锦盒打开,拿出那发钗。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除了你。我从未想送过别人。”
她被关在这地窖里的几日,发上一直没有戴什么东西,此时给她戴上倒是很适合。他手一抬,那朵粉晶棠花便稳稳往她发间一落。
他看着她一笑,不出他所料,果然很好看。浅淡一枝,便能胜三千浓艳粉黛。无论晴天抑或落雨,就是将来,经了几十年的风霜雪雨,她亦在他眼里永不会老,永远是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带着些粉莹莹的光泽,那是永不泯灭的孩子气。
他总介意自己来晚了,可相遇哪有早晚。有的人,不过一眼便是天地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