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昇的眼神渐渐变得严肃，不同于刚才装出来的正经，现下是真的认真起来，直直地盯着陆沉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说：“我们不确定达莉亚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我确定你的右手一定出了问题，把手给我。”

其实从在圣堂里开始，陆昇就有怀疑。从星野花重音带着逆回剂扑到他身后，后来他又和陆沉相拥最后却什么都没发生开始，从那时起，陆沉展露在他面前的就一直是左手。

他了解陆先生就像陆先生了解他一样，陆沉的惯用手并不是左手，没有任何必须要用左手的习惯，就连在那个空间下面、陆沉想要拉他上去时，伸出的居然还是左手，陆昇就更加怀疑。

只是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他不打算让旁人都发现这一点，即便所有人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但陆沉在他的异能者中间是无所不能的形象，他不会轻易破坏。

现在，是个好机会。

陆沉似乎并不在意陆昇的严肃，依旧伸出左手摊在他面前，“怎么，你是打算求婚？的确，这里比什么夏威夷巴厘岛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昇不理会他的调侃，“我说的是右手。”

僵持了片刻，陆沉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小宠物从前明明对他既崇拜又敬爱，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敢这样凶巴巴地对他说话了呢？谁给他的胆子？

好吧，是他自己给的……而且他也很清楚，恭敬从来都是表面功夫，陆昇从一开始就是个充满野心的小家伙。不过，他一点都不讨厌这些野心就对了。

见陆先生迟迟不伸手，陆昇干脆自己一把把对方的右手拽了出来，果然就见他的右手上，遍布着某种艳丽又可怖的红痕。陆昇一下就想到了在星舰里遭受袭击时那些漫天而降的食人花。

那些食人花按级别来说应该并不能对陆沉造成威胁，所以，终究还是在进入那艘星舰时陆沉帮他挡的那一下，被那些解离液给渗透进去了。当时他们本就耗尽力量，打不开领域场，如此雪上加霜，才会有此后果。

陆昇捏紧了陆沉的手腕，陆沉不动手色的用左手顺道把人搂过来，“也没什么影响，等力量恢复，就会好了。”

“我想我知道星野的逆回剂为什么对我没起作用。”陆昇却忽然说。

“嗯？”

“你记得吧，我一直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直到回到天选时代，在地球上被注射了好几倍的解离液，又打一针半成品的逆回剂，机缘巧合之下触发了异能。我想，当时我的身体里就已经产生了对这种东西的抗体。”

所以，即便你不为我挡，我也会没事的。陆昇抬头看着陆沉想，可你还是挡了。遇见陆沉，没有人比他更幸运。

☆、90

“哗啦——”近处忽然传来一阵水花的响动，陆昇立刻警惕地挡在陆沉身前，就见一头灿烂的金发慢慢从礁石下的水中升起，露出一张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的脸来，以及水中一闪而逝的修长鱼尾。她伸出双臂趴在岸边，好奇地打量着陆地上陌生的两个人，眼中闪烁着奇妙的天真。

陆昇见她似乎没有敌意，微微放松了身体，就见那位人鱼小姐轻启朱唇，悠悠地歌唱起来。悠长如天籁的音符在四周循环往复，但并没有带上刻意的魅惑，只有最纯粹原始的魅力。

令人意外的，这并不是个星野用来培养随行者的星球，也就是说，这些人鱼也只不过是夜樱星系里的普通住民，即使也尊灵魂之主为神，但并不是狂热的信仰者。就像在过去的地球上，大部分人都会偶尔拜拜神，但只有少数狂热信仰者才会盲目追求神迹一样。

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他们不用时刻戒备，那么这名人鱼小姐的歌唱，只是对陌生客人的热情欢迎罢了。

陆沉微微一笑，“她好像在邀请我们。”说着拉着陆昇走到她的面前，那名人鱼看上去非常高兴，微微仰起身体，停下了歌唱，用如同歌唱一般美妙的声音对他们说：“来自远方的客人，一定是神的指引让你们来到这里。今天是我妹妹莉莎的婚礼，能请你们一起来观礼吗？”

说着，她从发间摘出两枚碧莹莹的果子，用双手奉到两人面前，“这是露亚海中生长的碧果，带着它来自任何地方的客人都可以在海中自由行动。”

她的行动非常自然，似乎非常习惯这样的介绍，看样子这还是个开放的旅游星球。

陆昇看了那果实一眼，他的谨慎让他并不会轻易接受这种来自陌生人的馈赠，即便对方看上去多么淳朴善良。反而是陆沉伸手接了过来，拿了一枚放在陆昇掌心，微笑着表示：“既然这么美丽的小姐都邀请了，我们怎么能不送上祝福呢。”

见陆沉有意去观礼，陆昇自然不会反对。人鱼姑娘顿时显得非常高兴，在海中轻盈地转了一圈，对他们行了一个人鱼族特有的理解，声调悦耳地说：“尊贵的客人，我叫黛莎，请让我为你们引路。”说着用鱼尾线条优美地轻甩开去，串起一串水花。

陆昇与陆沉分别将碧果放好，也一步步步入海中，随着他们身体彻底沉入蓝色的汪洋里，两人的四周忽然出现了一透明的气泡，将他们分别包裹起来。气泡在水中摇摇晃晃，扭曲成各种可爱的形状，看上去一戳就破，但真的拿说去戳它时，它却又随着动作而延展，实际上非常牢固。

两人在水中浮浮沉沉，真是十分新奇的体验，陆昇看向陆沉，试图伸出手去触碰对方，原以为两个气泡会相撞，没想到陆沉也向他伸出手来后，两个气泡就愉悦而无声地相融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大的泡泡，把两个人一起兜在里面。

陆昇觉得好玩，难得有些促狭地在那里捉弄泡泡，近旁却传来少女惊讶的响声，黛莎有些好奇又有些惊喜地打量着他俩，笑道：“原来两位是恋人啊，能请你们来参加妹妹的婚礼真是太好了，希望她和她的丈夫以后也能和你们一样恩爱呢。”

“怎么发现的？”陆昇看了看自己和陆沉，虽然他们并没有掩饰过，但在遇到黛莎之后，好像暂时还没有特别亲密的举动。黛莎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指指两人的气泡，“客人您不知道，只有真心相爱的恋人，碧果产生的保护罩才会融在一起，而且还会变色呢。”

果然，原本透明无色的气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带了点淡淡的粉红。这果子，莫非成精了不成。

黛莎很有礼貌，只祝福了一下就继续愉快地引路，看上去对她妹妹的婚礼也相当期待，“两位请看，我们露亚海的景色跟别的星球绝对是不一样的，有些陆地上的人来过以后，简直都不想走呢。也有些就直接跟我族的姑娘恋爱结婚留在这里，不过我族的基因非常强大，混血生下来的孩子依然是人鱼，目前还没有能直接在陆地上生活的例子。”

陆昇的身旁游过一群拇指长短的小鱼，摇头摆尾看上去非常欢快，成群结队地在海藻里面穿梭来去。其中一条小鱼似乎看了陆昇和陆沉他们这只形状奇怪的鱼类，默默地从海藻里面钻出来，傻乎乎地用嘴去啄那泡泡。

保护罩当然不会被这么小的鱼儿影响，但拇指小鱼似乎对与气泡嬉戏产生了巨大的兴趣，顿时海藻也不玩了，跟着陆昇他们欢快地撞来撞去，大概把它当成了蹦床。陆昇看得可爱，伸出手去逗它，对方顿时感觉看到了什么有趣的食物，隔着一层气泡追逐起陆昇的手指来。

“客人很有爱心呢。这种尼尼鱼胆子很大，最喜欢跟陌生的朋友玩了，不过别看它们小，滑不留手的，其实很不好抓，所以都生活得很悠哉。”

陆沉也伸手戳了一下，顿时又引来一条尼尼鱼，他对陆昇说：“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各个星球旅行。”

与之前不同，现在他们每说一句以后，都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与希冀，星野花重音与米勒·加尔的死去、高维宇宙威胁的消失，让陆沉几千年的空等与陆昇日复一日压抑在心底的野望都成为过去，现在的明天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最好不过的词语。

“到了，大家，这是前来观礼的客人，客人，这是我的妹妹莉莎。”黛莎的妹妹与她非常相像，不过黛莎的头发是灿烂的金色，而莉莎却是海藻一般优雅的墨绿。她穿着一身由钻石和珍珠点缀成的礼服，亲自将陆昇和陆沉引到客座上，然后回身满脸羞涩地钻进了一个巨大的贝壳里……

黛莎笑吟吟地向他们解释，“等下新郎敲开了妹妹的贝壳，才能进行婚礼。”

开来古往今来，不论哪个人种或者来自什么星球，为难新郎永远是婚礼上娘家人的乐趣之一。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和陆先生举行仪式的话，谁是他的娘家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