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看着看着,就突然想,如果天尽头,还能出现那个和当年一样的身影的话,自己会怎么做?
还会,相信他么?
不知道。
他终于阖上眼睛。
太过疲倦了。
没有那个人出现,没有。
在他出现之前,什么假设都是白费。
今日的戚少商,已学会认命。
红袍,对不起。我没能杀了他,也没能给你带粽子来。
可是我来了,我来陪你。
你应该不会嫌弃我吧?
戚少商闭上了眼,有一股和缓的悲伤在脑中慢慢逆流而上,他闭眼,放任它席卷着每一根体内的血管。
温热的某种液体,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地静静出现。
是因为红袍她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我吧。
戚少商想。
好,那么我就什么都不做,光想你,行不行?
戚少商的面容,在晴空下失神失得很平静。
红袍,兄弟们,我在这里。
一直,永远。
与此同时。
一辆马车悠悠地从一条小路上晃晃荡荡地驶了过来,停在了一处看样子已经废弃了的酒肆面前,只见一双骨节修长的手轻轻巧巧挑开帘子,跳下了车。
顾惜朝依然是一袭青衫,眉间神色淡漠,却又是似笑非笑地,像缕捉摸不定的云影。
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就转头吩咐刚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伙计,“你们先去给肖娘帮忙吧。这么多天了,恐怕她也累的够呛。”
“哎,成。”两个伙计很是恭敬,一转身就钻了进去。
堂面上一个拿头巾扎了发的妇人,正在卖力地擦拭一处桌子上的污渍,见二人进来,忙迎上去一人给丢了一块布子,“你们两个,把那边,还有这边都打扫一下。老板说下月以前一定要开张,你们干活可都给我麻溜着点儿!”
妇人语气爽朗干脆,难得却丝毫不咄咄逼人。交代完便转身出去了。
伙计领了命,正干得起劲儿,突然一个调皮的少女一掀帘子就进了来,“老板怎么也亲自来了?”
这时肖娘不在,一个伙计忙接口,“谁知道呢?说是要开分号,可那么多家分号都开了,就这荒山野岭里,也用不着亲自来督工吧?”
另一个伙计也道,“没错!而且还派了肖掌柜亲自来打点,你说咱老板这是冲着什么来的?”
少女也不语,只是歪着头听着,似在思索什么,突然嘻嘻一笑,“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老板和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所以非得亲自来看看才能放心?”
两个伙计闻言都愣了一愣,然还不待二人有所反应,就突听门边传来了一个带着七分冷淡三分无奈的声音,“是为了看看地形。这里来往的商客和江湖人什么的以后会更多,不愁客源,我是想来看看日后能不能再扩大酒楼,这样行不行?”
一见老板出现,两个伙计立刻灰溜溜低头不语了,然而少女反而显得很开心似的,忙不迭迎了上去,“哎呀,老板你终于来了。人家还说新配方出来的粽子没经您的允许不敢卖呢!您可算肯出来了,快快,来尝尝!”
说着少女就端出了一盘粽子,笑得很是可人。
顾惜朝顿觉无语,原来是为了激他出来……
然而他毕竟是顾惜朝,所以茫然状态只持续了一眨眼的时间,他便回过了神来。
这少女是他家酒楼最好的厨子之一,虽然年纪还小,却是厨艺方面的天才,人生得古灵精怪不说,最可贵的是时常能冒出新点子。
当年这少女也是顾惜朝偶然收留回来的,因为一道去骨八宝蒸鸭技惊众人的关系,就留她做了厨子。
托她的福,每年中秋店里有苏州千层雪酥皮月饼,清明有青糕青团,去年端午还有小棱角的竹叶棕,使得他家酒楼里一年到头,日日车如流水马如龙。
不知今年她又折腾出了什么新花样?
顾惜朝多少有一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