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使节之一,东禄东赞精通大陇话,远远见少年突然发难,他赶紧劝阻道:「小主人!陇国的习俗没有图波开放,我们是来求亲的,不可唐突这些女子……」
他话还未说完,少年已经不费力气地将轻波推到了一旁,朝李芷的幂蓠伸出手,惹得明月高声惊叫,「你这个登徒子!离开我们家八娘!」没想到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下拦住她们,明月想推开那个陌生的少年,但她的力气犹如蚍蜉撼树,没让少年动摇半点,反而是少年嫌明月碍事,朝她推了一把。
少年对东禄东赞的劝告不以为意,不过是个街上的寻常女子,又不是那些尊贵的公主,即便要了又如何,鸿胪寺那些官员肯定会笑着双手奉上。
见婢女们被粗暴地推倒,李芷想转身去扶,跟前这名少年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沉声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似乎是警告她不要乱动。
李芷生在宫中,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又甩不脱少年的箝制,唯有眼睁睁看着少年的手接近她的脸,脑中一片混乱。
就在此刻,一道虚影击上少年的伸出来的手,下一瞬李芷感到手臂一鬆,那种桎梏着她的力量消失了,她抬起头,竟是一名男子挡在她身前,她听见那人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公然唐突良家女子。」
一听见那人的声音,李芷方才的惊心顿时平复下来。
是魏涵之。
少年拧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来人不知是用了什幺巧劲,居然能一击便将他的手打开,要知道儘管他年纪不大,在图波国内可是个赫赫有名的勇士。即使如此,少年并没放在心上,他想可能是自己大意了,毕竟那人看起来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而已。
轻波和明月见到魏涵之前来制止,登时鬆了口气,两人赶紧走到李芷身边,就怕少年还有同伙要对她们不利。
这时东禄东赞和其他随扈也到了,东禄东赞见到李芷的幂蓠没被主子揭掉,只是两名婢女看起来有些狼狈,先是鬆了口气,执大陇礼节朝魏涵之拱手,以一口顺溜的大陇话道:「对不住各位,是小主人鲁莽了,他不熟识大陇风俗,希望你们不要计较。惊扰了这位娘子,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要什幺赔偿都行。」
他的话中颇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毕竟他们未通报一声便脱离使节团先行到达京城,儘管事先易过容,他也不想此事闹到陇国皇帝耳边,坏了赞普交付的任务。
原本他也是想着,这些人应当都对图波不熟悉,所以才以陇国话沟通,并且对方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图波人,没料想他刚说完,魏涵之竟回以一段熟练的图波话,「你们应是图波人,在两国交好、互派使节的时候,竟如此毁坏图波的名声,不怕赞普怪罪下来,坏了两国的情谊?」
这下换成东禄东赞等人吃惊了,不过既然能被外派作为图波使节,他也不是个容易慌了手脚的人,「在下的确是图波人,不知郎君竟如此熟悉图波话,惭愧惭愧。」
要是换做别人,魏涵之是必定要少年对李芷道歉的,可是将事情闹大,对作为公主的李芷而言没有好处,而且有坏了名节的疑虑──儘管大陇现今不是那幺在乎──于是在东禄东赞再三赔礼之后,他便将那一脸傲气的少年和他的随扈们放走了。
等到那一行人走了,魏涵之才转过身温声问道:「公主,您没受伤吧?」
轻波没空回答,她正在审视李芷有没有哪里伤了,可在街上她也不好仔细检查过。明月对从天而降前来救美的魏涵之简直崇拜不已,立马代李芷回答:「公主的胳膊都被那登徒子捏红了!就别让我遇到,否则肯定找了禁军抽死他们!」
听到明月的话,魏涵之突然有点后悔方才那幺轻易便放了人,儘管他也没打算就这幺放过她们。
轻波问道:「魏左丞怎幺会在这儿?」
「我受晋王之邀,前去晋王府品评字画,回府的路上恰巧看到妳们被拦住了,这才过来。」
「多谢魏左丞替我们解围。」
「只是举手之劳。」
她们也不便同一个外臣交谈太久,正想告辞,魏涵之却突然道:「不如这样,由臣送公主到宫门口,也免得他们回来找碴。」
轻波本欲拒绝,在看了一眼李芷后,改口道:「那便麻烦魏左丞了。」
她想,魏涵之大概也是看到李芷的神情,所以才不放心了,既然有了护送的理由,也算不得什幺。
一路上,魏涵之问起李芷今日为何出宫,李芷将她和崔杜若每隔几日便会在宫外的事情说了出来,她对魏涵之本来就有好感,魏涵之又是个能言善道的,一时间倒是将被图波人唐突的事情抛诸脑后。
直到望见宫门,李芷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掌心全是方才惊出的汗水。
「既然公主已平安到了宫门,臣便先告辞了。」魏涵之说着,便转身离去。
李芷却像是想到了什幺,怔怔然望着魏涵之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时崔姊姊问她,自己和魏涵之哪个好时,她说他们都一样好;但此时此刻她望着魏涵之的背影,却突然觉得,他们还是有些不同的。
至于是哪边不同,她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