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琴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帮他拉掉松垮下来的领带,吃力地把他的一条腿搬到床上去。
纪琴在颜樱家住的那几天中,付北兴打过来两通电话,一次颜樱没让纪琴接,一次纪琴接了起来,付北兴说:“没什么事儿,收拾收拾回来吧!”
就是这份轻描淡写让纪琴心里凛然一震,自己是二奶,怎么能背着恩客出逃呢?也就是那一刻,她决定无论如何要结束这层关系的。
人生有很多东西是难以甩掉的,比如旧情人和体重。其实,旧情人已经过了期,过期的东西再拿来吃,怎么会不闹毛病,偏偏人都怀旧,曾经的美好想要继续下去,尝过之后才知道,过了保鲜期,早就变味了。
替付北兴拉被子时,他的胳膊缠过来,下午两点,外面下着小雨,屋子里昏暗得像是傍晚。他醒过来,看到纪琴,笑了,纪琴承认,他的笑对她还是很有杀伤力,他是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他伤她最深,当初,为了她的试探暴怒分手。现在,使君有妇,而她也变成了个可怜的离婚女人,两个人背弃了当初美好纯洁的初恋,不清不楚地走在了一起,欲望多过爱情,纪琴一直不敢问付北兴的是:“你还爱我吗?”
付北兴的右臂轻轻一用力,纪琴倒在了他的怀里。纪琴没有动,她说:“北兴,我们分开吧!”
“因为她?”付北兴本不应该有问题的,他那么聪明有头脑的人,不该问这种白痴问题。
纪琴说:“因为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找我,不过是想圆当初的一个梦,现在梦碎了,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
付北兴翻过身来,强行霸道地吻纪琴。纪琴使劲挣扎,她说:“北兴,北兴……”那倒像是求饶,付北兴像海浪席卷了纪琴,纪琴的眼泪使劲往下掉,心里是屈辱和悲伤的,可是,身体却是迎合的,那些年,跟老墨在一起,从来都是压抑的,有时纪琴觉得自己就是只炸药包,就要爆炸了。
在付北兴这里终于找到出口。付北兴是个好情人,纪琴也是。如果不是想要更多的话。
只是,纪琴没办法原谅自己的处境。将来她该怎么给端端解释自己的位置呢?
在来收拾东西之前,纪琴重又回到从前租房的地方,很巧,那房子刚好空了出来,旧房主知道纪琴稳重没乱七八糟的事,乐得她重新回来住。
付北兴一遍遍地吻着纪琴,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隔了夜的口气味道。纪琴觉得那味道很像自己腐朽了的生活。
付北兴一动不动,纪琴拨开他,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昏暗的光线里,屋子里的一切像一幅旧油画。所有付北兴送她的东西她都没带,付北兴给她的钱和首饰她也都完完整整地摆在客厅的桌子上,拎着那只和老墨离婚时就提着的旧皮箱,拉开门时,付北兴突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纪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离婚了!”
纪琴呆在原处,好半天,她不知道自己是要离开还是要留下来。眼泪滴滴答答顺着脸颊往下淌,她说:“北兴,你怪我吗?如果不是我,你什么都不会失去!”纪琴有些贪心地想,如果付北兴说:“没有,我愿意失去一切跟你在一起!”那么纪琴就留下来。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即使没有很多钱,有很多爱也足够了。
借我满树繁花,赠你天真明媚(14)
只是,他离婚了,为什么不主动去找她呢?他离婚了,为什么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呢?是了,如果他真心实意想跟她在一起,他早就那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果然,付北兴没有回答,沉默得像一个硕大的感叹号。屋子里的空气闷得人喘不过气来。纪琴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原本就是这样,女人总是喜欢编童话。
雨下得大了,打在窗子上,啪啦啪啦响。
纪琴拎起箱子走出去,带上门,还是回头瞅了一眼。那么多的幸福时光,偷了来,又还了回去。她和他,曾经的恋人,曾经的情人,或者已经没有了将来。
打不到车,在雨里走了很久。人被雨淋着,才感觉自己在活着。渐渐也便麻木了。回到颜樱那儿时,孤魂野鬼一样。颜樱正在跟康堤讲电话,见纪琴这副德性,赶紧收了线,跳着脚接过她手里的皮箱。
那一晚,纪琴又发烧,说胡话。颜樱守在她身边,她说:“琴,对男人就他妈的应该无情,你看你付出了,得到什么了?”
隔天上午,老墨来坐了很久。颜樱去上班,纪琴问老墨不上班吗?老墨说请了假,纪琴昏昏沉沉,一会儿睡着,一会儿醒过来。
老墨就那样枯坐着,什么话也不说。纪琴说:“你回去吧,我没事儿!”
“我跟她提出离婚了!”
事情很像一幕诡异的话剧。身边的两个男人突然都因为她要离婚了,很搞笑,但是又让人笑不出。
“文涛,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在我做了付北兴的二奶之后,我们还能再在一起吗?”
老墨弹掉手里的烟灰,“就是我们没缘分再在一起,我也不想继续这样的日子了,我窝囊了三十几年,我为了我妈离了一次婚,结了一次婚,如果说报答,这也够了!琴,我知道我一直很自私,在你和我妈之间,我一直希望你委屈一下,我也一直逃避着,可生活并没有因为我的避让就变得好起来……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你从前说得很对,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妈也是。她不必为了我牺牲掉她的人生,我也不能……”
那是纪琴不认得的老墨,他坚毅平和,理性阳刚。
“如果你能这样想,那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两个人第一次像朋友一样,彼此没有怨恨或者愧疚地说话。
只是,生活的情节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老墨跟罗美珍提离婚时,她只是冷笑着给了老墨两个字:“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