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失控,就强吻了她。那时她才十三岁,青春稚嫩的小丫头,什么也不懂,乌溜溜的眼睛只是圆睁着,仿佛要瞪出来,一直盯着他看。那种眼神他这辈子也忘不了,是惊疑,恐惧和愤怒……还有盈盈的眼泪。那时候她会哭,大约还惦念着他是哥哥,现在只怕是恨不能杀了他,却无能为力,才会沮丧的掉泪。
她跑掉的那晚,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酗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酒,以前觉得酒精这种东西,只能给弱者找借口逃避,麻痹得了自己,却麻痹不了周围的人。头一次,却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因为他发现自己可耻的在怀念那个吻的滋味,柔软的,仿佛羽毛一般的触感,轻轻落在心上,只是一霎,那感觉却历久弥新。他永远也无法忘记她那天的眼泪,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哭泣,可是最后,自己却成了让她每日以泪洗面的人。
他只会让她逃避,让她哭,所以他远走美国,决定离开她,只要她能过得更好。刚到美国的时候,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实在辗转难寐的时候,就会坐起来抽烟,一根接着一根,烟灰积了一地。抬起头就能看到迷迷茫茫的夜空,无星,无月。在a市的时候他都没怎么注意过晚上有没有星星,他努力的去想,到头来,只能想起她的眼睛。仿佛墨黑的夜空中寂寂发光的星子。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给她打电话,不去打扰她的生活,这样隔几天听到一次她的声音,就会觉得是天赐的幸福。挂断电话,烟抽得更加厉害,只觉得烦闷焦虑。一周总有几天工作上没法集中,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耐心,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还是打个电话回家吧。
打给她,是最奢侈的事情,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上瘾,无法抑制的想要更多。不过是,饮鸩止渴。
她在火灾中受伤住院那次,终于让他找着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回国。她的身边,却多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是一个顾少白,很早之前他就听说过。他满不在乎,小女孩闹恋爱,他见得多了,过段时间,她就会把那姓顾的给忘了。
他却没有想到,她那样固执,不肯忘了他。
初时听到顾少白这个名字,他便派人查过他。顾少白的父亲是天瑜新上任的财务,顾正烈以前在好几家公司都牵涉到财务纠纷案中,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恐怕连自己的儿子接近笑笑都是事先谋划好了的。
却没想到他们之间那样情长。过了两年,她还是只爱他,他竟然也没忘记她!当他知道韩笑出走之后是和顾少白在一起,扭曲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让她恨他,总胜过她漠视他。两年来,他几乎想尽办法去讨她欢心,想要弥补那一次的过错,可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小时候她说希望每天都能生活在鲜花从中,于是他在别墅里造花房,请来专门的园丁培育,每天在她的房间里放上一束最新鲜的白茶花。她喜欢吃冰糖燕窝,他特地请来韩家原来的厨子,每晚炖了在厨房里备着,可她再也没提过要吃。有次她睡过了,没看成流星雨,抱怨说以后要把房顶都做成玻璃透明的,这样躺在床上一睁眼就能看到流星雨。他真给她弄了座玻璃顶的房子,房顶的遮罩一打开,就能看见黑丝绒一样的夜空,她却一次也没有打开过。以前她吃什么总是大口大口很满足的样子,可那天,他看着她一直把一蛊冰糖燕窝吃完,那样小口小口的抿着,仿佛是世界上最难吃的苦药,他才发觉自己有多傻。自以为是的做了那么多,其实她根本不在意。
并不是燕窝不好吃,他知道缘由。她对他永远是皱着眉,要么是害怕恐惧,要么就是鼓起勇气针锋相对,总是将他拒在千里之外。
就这样耗下去,不知是折磨的她,还是在折磨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无法亲近,没有将来,没有希望,可他舍不得不要。
很多时候,嫉妒像毒蛇盘踞在他心上,尤其在她拒绝他的时候,他就会觉得更难受。
顾少白像是一颗种子,在她心里深深扎了根,然后慢慢地长成毒刺,她用这毒刺刺伤自己,也刺伤他。
不管他如何努力,她永远保持一种抗拒的姿态。从开始到最后,她把他关在外面,中间隔着一个世界,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更没有希望。
有段日子过得很挣扎,他也想放手,她的眼泪刺得他心疼,他不想再看她哭了,自从和他在一起,她就没有一天真心的笑过。无论是矫情的向他示好,还是撕破脸冲他怒吼,都没有感觉了,都是一样,反正她就是恨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爱他。
既然这样,不如就放手吧。他这样想,然后几天几夜不回家,最长的那次他撑了大半个月,就是在书房里那次之后。那段日子他过得很荒唐,黑夜总是那么长,无论他喝多少酒,睁开眼来,眼前还是一片黑夜。他绝望得等待天亮,然后再继续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才几天而已,对他而言,就已经像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没有她的日子,每一天都像世界末日。可她却根本不在乎。他不在的日子里,她一样过得很好,吃好睡好,甚至笑容更加多一些,入学典礼上,她和同学开心的坐在台下闲话,他就坐在主席台上,远远的审视她,而她,一次也没朝他这个方向看过。
他用“含笑”为赞助的奖学金命名,他精心为她挑选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可她从来吝啬多看一眼。他一直固执的认为她是自己的,谁也夺不去,谁也抢不走,原来根本没有人跟他抢,是他自己把她推向了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
他趁着她睡着,走到她床边去,最后一次,贪婪的注视着她。
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老早就见过,她连睡着的时候都会哭,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会这样伤心。有次他半夜被吵醒,想帮她擦干眼泪,却听见她边哭边叫他的名字,她说:“欧阳,我恨你……”
原来,他才是她的噩梦。
没有他在身边,她才会笑得开心,没有他在身边,她才能过得更好。
再也无法忍受了,这样的噩梦,就到这里结束吧。
他在床前站了一会儿,很想俯身亲一亲她,最后一次,但终究没有动,只怕惊醒了她。管家刚才来说,那个叫顾少白的男生还没有离开,仍在别墅四周徘徊,大概是还不死心,想找办法潜进来。
他想起那个男孩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带走韩笑。
那时他就觉得可笑,他凭什么带走她?他只要走到这一带的私人公路上,就会被人带走,更别说潜进别墅来带走她。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是这样,连她也是这样。就算再卑微再可笑的事,他们都会坚持去做,只为了那一点不切实际的爱情。
他觉得好笑,更可笑的是自己。他竟然把那只手枪放在她的床头柜上。房门没有锁,并且他交待了所有的佣人都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