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依雪哭得累了，终于在寇蔻的怀中睡去。
寇蔻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被子，轻轻离开了病房。
夜，那么冰凉，那么忧伤。
苍白的墙壁，冰冷的仪器，昏睡的容颜。
林景耀依旧昏迷着，浓密的睫毛在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原本冷峻的脸庞也变得柔和起来。
“喂！”寇蔻站在林景耀的病床前，“你再不醒来，就真的要失去她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黑暗中，林景耀修长的手指似乎动了动。
朝阳初升，漫开金色的光芒，洒向银白色的大地。松针树依旧挺立，雪团斑驳掉落。地上的积雪化作晶莹透亮的清水缓慢而艰难地流淌着。
世界披上明亮温暖的外衣，将寒冷与罪恶层层裹住。
赵曼仰头，将杯中仅剩的红酒一饮而光，凄然地笑了。
阳光照上她风华绝代的脸，那张脸失去了往日的张扬，混合着眼泪和笑容，妩媚而哀伤。
路依雪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赵曼放下酒杯，声音带着三分醉意。
“我才嫁过来，你爸爸就去了，多么讽刺啊！”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路依雪走去。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当初害你离家出走更是让你恨我入骨，所以，你诅咒我得不到幸福是不是？可是，死去的不仅仅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爸爸啊！都是因为你他才出事的，为了救你，他才死的……都是因为你……”
路依雪任她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领，鲜红的指甲划过她的脸颊，有些微微的疼痛。
“赵阿姨，我们都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那个人，你的痛我能够了解。如果可以，我希望死去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赶来救我的爸爸；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来交换他的性命！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哭过，伤心过，依旧要生活，并且要生活得幸福，因为我相信，这是爸爸最后的心愿，他希望我们，幸福地活下去！”
“幸福……哈哈哈……”赵曼松开手，踉跄着退了两步，颓然倒地，“他希望我幸福？没有他我要怎么幸福？”
“爸爸走了，这个家还有公司，就全靠你了。如果你愿意用心，我想爸爸应该会很高兴。”路依雪在赵曼面前蹲下来，“赵阿姨，我不恨你，我也希望你能幸福！”
赵曼抬起头，泪眼朦胧中，路依雪单薄的身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明亮的阳光里。
——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讨厌你。
另一方面，寇蔻的母亲alice则刚下飞机。
“玫瑰园。”
出租车行驶在公路上，alice摘下墨镜，掏出手机——
17通未接来电。
彼时铃声刚好响起，第18通电话打来，alice摁下接听键：“sally，我说过这一次的冬季时装秀我不会参与，你不用再打电话来劝我了。”
“可是alice，你不是不知道这一次的时装秀有多重要，错过这次，就很难再有机会与morrison大师合作交流了，你难道要放弃大好的前程吗？我不明白，你之前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为了今天的成就吗？现在有机会跻身一流设计师的行列，你怎么又止步了呢？alice，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我女儿，我以为我的努力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可如今，我想我真是错得彻底。
“sally，你说得对，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很难再遇见。我已经错过了太多，不想连最后的机会也失去，我不想，失去我的女儿！”
alice放下手机，视线飘向窗外遥远的天空，心中轻轻叹息：“寇蔻，对不起！我错过了你的成长，我错过了你那么多的过去，你可还能给我补偿的机会？”
有飞机飞过天空，寂寞轰鸣，留下苍白的痕迹。
、chapter704
路依雪从赵曼处离开后，便坐了的士前往公墓。山路盘旋，蜿蜒向城市安静的一隅。路的尽头，一座座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庄重肃穆却又透着淡淡的哀愁。
路依雪走到最新的那座墓碑前，停下了脚步。俯身，放下怀中的白菊，与墓碑上照片中的人对视。
“爸爸，对不起这么晚才过来看你。我没有参加你的葬礼，你会不会生气？”
“我今天去见过赵阿姨了，她憔悴了很多。她很能干也很坚强，一个人主持操办了葬礼，还要应付各个媒体，很辛苦，但是她撑下来了，她处理得很好。我想，她是真的爱你，所以才会如此伤心，如此上心。”
“你救我的那一次，我得到了最珍贵的父爱，而她却失去了一辈子的挚爱。她才嫁过来，便要守寡，要处理各种事情，还要面临各方面的舆论压力，着实不容易。相比之下，我其实要幸运得多。”
“爸爸，我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我不再嫉恨，不再哭泣，因为，我想让你看到我的幸福！”
……
有风轻轻地吹过，夹带着细碎的雪花，好似天空无声的应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传来悠扬的手机铃声。路依雪掏出来，才发觉自己竟一直带着林景耀送的手机。
林景耀……
她又想起这个名字，想起这个人，心便再次不自觉地揪起来。
“林景耀不是你哥哥！”
——他不是我的哥哥，却也不再是我的恋人。我们都太过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地爱，自以为是地恨，却原来所有的纠缠牵绊，只是上苍指尖轻触的红线，曾经耀目，却也易断。
铃声持续响着，寇蔻这才从思绪中走出，摁下接听键。
“喂，寇蔻？”
“小依，你在哪里？是时间去医院接安俊了，你快点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