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答话。
──居然有这幺一天,你为了他与我决裂?
她咬着牙,慢慢的问:「所以,我也是你们的调查对象?」
叶景森蹙着眉宇,「我们正逐一清查。」
好一个官方说法。
吴安雅用脚踢了踢沙子,轻轻摆荡鞦韆,「你知道,一个人生活最讨厌什幺?」
他想了想,「孤单?」
「我们形单影只的来,终究要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一个人是可以被习惯的。可食衣住行,只有吃饭的时候会意识到自己是孤单的,买甚幺煮甚幺没有人分享,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蜡。
「我常常找他们吃饭,因为一直没办法习惯没有人分享的感觉。的确,我没想过介入他们的感情,但那不代表,没有机会。」
「只有一次,」铁鍊摩擦的声响在夜里十分清晰,令她惊讶的是,就算只是回忆,当时的错愕也还历历在目,「我知道他们在吵架,可我没有问原因,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不想知道,两个都一样,爱生闷气,有时候转眼间就好了。
「那一次,他喝了酒,跑来找我,抱着我说:『为什幺不是你?』……他被我搧了一巴掌,他没有醉,可他累了。」
──为了你们,我一度觉得自己如履薄冰,如踏浮云。
他默默拉停她的鞦韆,吴安雅不知何时流了泪,但她看着他,语气坚定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这个人存在,那不会是我。」
「红楼里说:女孩是水做的。」他轻声的说。
她抹掉脸庞的泪水:「呵,贾宝玉可不是为了形容女孩的眼泪阿。」
他看着建筑物的方向,「我知道,可红楼里的女孩们,终究,是为情而生,为情而灭。」
她心里那隐约不安因为这句话而具体成形,对方却只道,「走吧,我送你上去。」
记忆的开关,是任性的来去的,就算对话终止,它也不会停止叩门,像一场骤雨,猝然不及的将人淋溼,要你生生的记住,眼下的狼狈。
那天,叶景淳在一场大雨里走到她家,回想起来,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她就应该再放他进门前注意到他的反常,蹙着眉看着浑身溼透的叶景淳,她问:『干嘛不回家?』
他接过她的毛巾,擦了擦脸,低声地说:『闻到我酒味,又要吵架了。』
她叹了口气,把水杯递给他,『应酬,应酬,以茶代酒也不算诚意?』
叶景淳的眼神疲倦,带着许涣散的微笑,『你怎幺知道我去应酬?』
她指着他的包包,『平日出门你带公事包吗?』
『呵,总是,不得不喝。』
『计程车碍到你,还是公交讨人厌,犯得着用走的来,我不一定在家。』
他轻轻的笑了,『你平常都这幺管他?』
『谁?』她摸不着头绪,可叶景淳偏着头慢慢地说:『有的时候,我真羡慕李彦霖。』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幺不是你?』他倾身抱了她,『为什幺不是你?』
那天,氤雨湮没他的落寞,却掩不住她的不安。掌心微微的刺痛,要用力抓着手腕才能不发抖,但她的冷,绝不是他单薄浸湿的衣物带来。
『如果你在乎,才不应该来招惹我。』
──如曦,你们对彼此的在乎……究竟是甚幺?
──已经忘了是什幺时候开始,总是听见,你们在反覆的争执里,映证对方的在乎。直到,两方都疲倦不堪。
「为什幺,叶景淳会有你住处的钥匙?」吴安雅停下找钥匙的动作,仰望他的神情郁郁,对方的眼角有洩漏的疲累,她说:「我想,你应该会择日再来讯问吧?」
神态,也许略有不同,但他们眼神总是有相似的表情,如同叶景淳的犹豫,此时她也能轻易地在叶景森脸上读懂他的动摇不安:「负责的人,可能不是我。」
「没关係的,那我也会告诉对方理由。今晚,谢谢你。」
「安雅。」
与他的关心。
然而胆小如她,却在此时选择退却,重新拉开彼此的距离,「夜深了,叶警官。」
彷彿只要退到一方幽微的帘幕之后,就能不去面对。
叶景森顿住了,他的情绪略带沮丧,但依旧温和地说:「……很抱歉,是我唐突了……吴小姐,你早点休息,晚安。」
「回去开车小心,晚安。」
宁可逃避答案,宁可重新的疏离。
「嗯。」
一直到他走远,她才走进冰冷的四方屋里,在幽静的房里,背靠着门板,无声的流着眼泪,总以为这屋里会传来笨拙琴音,「搭拉拉搭拉搭拉……」
──如曦,你会为了爱情,成为兇手吗?
──如果是……那幺选择缄默的我,也是帮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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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我布这个局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