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阑是不敢说,蔺向晚则是刻意不说。
可惜有些短暂,但他的目的暂时是达到了──
疑惑吧。心焦吧。于此最后,还尚需一点冲击。
他唇抹微笑,就在K大校栋的侧影自眼角余光映入时,他忽然道,「……说来好笑,自小到大,或许是养尊处优惯了,这世界上还不曾出现过我特别执着的物事……」
「……」阑阑心裏一个咯噔,屏气凝神听他说下去。
那语气极轻。是不具波澜起伏的那样云淡风轻。可阑阑很快就发现是一种错觉,同样与家僕说话的不一般,反而像是刻意隐压着什幺情绪。
而下一秒答案便证实了。
「一直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我便知道,即使是本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存在,终有一天也会措手不及的消失无蹤。」
少年的声音确实很轻。可此时不只轻,竟有些气虚,还有些飘忽、颤抖。
「可这道理,即便是再聪明如我,也不能马上知道的。当下的我便和一般人无异,只想逃避、也只懂逃避。故而,待到我真正了解这个,我实在是花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是要撞破喉咙那般的哽咽。同时也痛得几乎要撞碎阑阑的心。
「真正让我明白透澈的,是一个对她所想要的、便会锲而不捨去自行争取的傻姑娘。哪怕她所在意的,是我认为实在不需要执着的什幺……但想见她拥有时的那份喜悦,我便愿意费尽心力也要为她取得。」
「──我是那幺喜欢她。喜欢到即使无法真正触及、也想呆在一旁静静看着。」
「可一直到她突然的消失,我才知道──原来,她想要的、是凭藉她自己努力得到的,根本不是我给予的。」
「原来,我的存在是那样的多余。她根本也就不需要我──而我却是一直、一直以为,终有一天,执住了的手便可能进而紧紧抓牢,结果……却竟是、如流沙一般,转瞬自指缝消散的不留丁点痕迹……如此不堪一击……」
他自嘲般地抬起了手,五指张展,握起拳来依然不住的抖。
他恨恨地咬了上去,方止住颤意与哭意。
「少爷……」前头的司机错愕的低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阑阑几乎是用尽全力,才阻住那一声「对不起」自嘴裏溢出。
──她果然、深深的伤害他了啊。
「呵呵。没事的。」蔺向晚深深呼了口气,抚平乱了的呼吸。隔着墨镜,阑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唇边再一次勾起温柔明媚的笑,说道,「让妳听了一个无聊的笑话,像我这样的人很愚蠢吧……?」
「怎、……」幺会──
这时候车子停泊了下来。就落在K大的门口前,前方早已停下的其他辆车,走下了保镳,打开了阑阑那一侧的车门。
「步小姐,已经到了。请您下车。」
步阑阑惶然失措。
「这裏不能久停──冒犯了。」
她正犹豫,还弄不清这一句后头的意思,手臂已被黑衣保镳强而有力的桎梏住,「哎!」的一声,浑身一悚,她只得呆呆地顺着那一股力道被请下了车,那人虽有些粗鲁,却拿捏得巧妙、不致受伤。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哦。」
耳边少年的声音依稀轻而淡漠。
在阑阑被迫下车、无以回顾的当儿,露出了一抹灿烂却因苍白而显得妖异病态的笑容,蔺向晚不紧不慢的看着车门阖上。
「──我会再来见妳的。步阑阑。」
伴随着音量恰好能落入对方耳裏那宣誓般的细语,少年早已半摘下墨镜的姣好容颜,消逝在从外头望而不见的单向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