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琅不以为意:“没问题啊,这有什么。”
第10章第六章(下)
驿馆房间里,裴瑟坐在桌边,瞟了一眼傅琅献宝似的摆了一排的吃食,收回目光,合上手中奏折放在一边,又打开一本。
傅琅和丁觉趴在门口盯门缝,看裴瑟手边那一摞看过的奏折越堆越高,直堆到看不见脸。傅琅腿都蹲麻了,拿胳膊肘敲敲丁觉:“换个位置,你来蹲着,我站一会。”
丁觉才不肯:“我才不要,我们练武的人腿麻了可丢人了!你蹲着吧,挺好的。”
傅琅大为光火,一拳砸在丁觉膝盖上:“你怎么这样呢,我不跟你赌了。”
丁觉乐了:“行啊,那算你输!反正公子也不吃。”
傅琅信誓旦旦道:“你信我一次,她现在还不饿,马上就吃了。”说着就要伸手拉着丁觉站起来,没料到丁觉向后一躲,她收势不及,失了平衡,整个人向前一扑,头“咚”地撞在门上,顿时眼冒金星,禁不住“哎呦”了一声。
丁觉见她摔成一幅五体投地的样子,正忍笑忍得辛苦,只听“吱”的一声,原本应该在里面看折子的裴瑟推开门问道:“有人敲门?”
丁觉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指着傅琅:“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她用头敲的!”
裴瑟皱着眉头把傅琅连拉带拽地扶起来:“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呢。”
傅琅嘟囔道:“都怪你。”
裴瑟道:“什么?”
傅琅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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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琅愿赌服输,带着丁觉的殷殷期盼去找裴瑟。赤玉往常都在裴瑟身边,今天大概被裴瑟差去做什么事情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她在房间里晃了一圈,没找到裴瑟,出去又找了一圈。这驿馆被裴瑟包下了,并没有其他客人,楼上楼下安安静静,都关着门。傅琅想起什么,心思一动,绕到后院去,果然听见微微的水声。赤玉不在,这人只怕是自己一个人在沐浴,她心里一急,信手推开门,一边张口就说:“你那伤口不能沾水,这时候洗什么——”
她话没说完就停住了——裴瑟脱了外袍,穿着薄薄的中衣,正挽着袖子躬身就着木盆里的水洗头发。她头发本来长到腰间,又黑又密,人又相当爱**净,眼下赤玉不在,她虽然肩伤不便,也要自己打水来洗。水温大概有些热,薰得眼睛里湿漉漉的。左手不方便,便只是扶着木盆,右手抓着一把黑压压的长发,姿势看着不十分舒服。
傅琅不知怎么,呼吸突然窒了一下,才又开口道:“赤玉不在,你就不能找我吗?”
裴瑟半晌没接话。她从小不过在王宫里呆了几年,算起来大半时间都是在军营度过的。起初都是她自己管自己。后来有了赤玉,才渐渐习惯有人照料起居,但除了赤玉,也没人**手过。所以傅琅一推门进来,她已经有点莫名的紧张,再听傅琅一说话,脸颊都有些烫了起来。眼看着傅琅一步步走过来,她左手不能动,右手抓着头发,退无可退,只得开口道:“傅姑娘……”
傅琅已经拿了块方巾来盖住她肩膀,一边挽起自己衣袖,“别动,小心把衣服弄**。”一边就接过她手里的头发,摸摸盆中水,原来并不烫,还有些凉,顺手加了些热水:“我从前在安期楼的时候……你知道安期楼吗?”见裴瑟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管我们的教习□□娘。春娘说女孩子最怕受凉,从来不让我们用冷水洗头发。”
傅琅讲起故事来,她本来声音清亮悦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来,更是动人。裴瑟眼角余光瞥到她捧着自己长发的手,那手腕的骨节细而且窄,连着白皙小臂,再往上便是瘦棱棱的手肘,紧紧挽着浅绿衣袖。春日衣衫轻薄,隐约可见流线一样的肩膀和脖颈线条。
她一直知道傅琅生得漂亮——不漂亮也不会有了陈国人口中那个人人愿倾尽家财爵禄与之“把臂入林”的妖艳名号,但大概因为初初遇见傅琅时她实在狼狈之极,第二次遇见就被她往马背上一扔,然后吐了一地。她总觉得傅琅虽然皮,但总是有些傻气似的,从来没有把那个名头往她身上靠过。此时听她讲起安期楼往日种种,倒有了些陌生意味。
“……我不是陈国人,你知道吗?我是齐国人。我小时候跟爹娘在雪宗城,后来才到了陈国。那时候还小,不懂事,特别硬气,特别爱出头,后来你也知道了,被安了这么个名声。本来么,我可以逃回来的,出名之后就不行了。好在春娘待我很好,还有阿钟。”
水雾一起,裴瑟不由自主屏气凝神,听她说着在安期楼的好友,眼里是傅琅浓长眉睫。那双圆圆如猫瞳的眼睛下藏着冰皮始解的湖面,波色乍明,初解人间。初春的山峦为晴雪所洗,拭去经冬寒冰,春意乍起,却毫无此地春日畏缩情态,恣意横行。非妖非鬼更非神,不该困于鲜花锦绣成堆,该要诗家写诗士人做赋,该要人拱手江河,该要十丈软红作陪还嫌不值一提。
裴瑟出神了这么半晌,终于别过目光,不再看她。傅琅把弥漫在水中的黑发捞出来,细细擦**,长发中清水被吸**,缓缓揉搓,有细碎声响。她说了半天,裴瑟起初还答应两句,后来索性连句“嗯”都没有了,大概是一直弯着腰累了,不禁关切道:“你是不是累了?这里也有澡盆,要不然还是好好沐浴……”
裴瑟突然开口道:“不必。”
她向来温和,极少这样疾言厉色,傅琅一愣:“怎么了?伤口疼?”见裴瑟摇头,放下心来,“那还是泡一下吧,有我在呢,伤口不碍事的。”说着就要帮着裴瑟脱掉衣服,一面开门喊店家:“店家,再烧些水来!”
裴瑟被她微微发烫的指尖一碰,只觉得那一点肌肤顿时烧灼起来,一路烧上了脖子、耳朵和脸颊,猛然把她的手拿开:“真的不用了!”一面一把把傅琅推出门去,又“咣当”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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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琅一头雾水,挠着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心想:我哪里伺候得不对了?应该还可以吧,洗个头发而已嘛。这人讲究真多,脾气有时候实在也是有点大。她又想起答应丁觉的事情还没有说,生怕丁觉找过来,看看四下无人,抬腿就跑。出了驿馆,才觉得春日阳光和煦,实在是好天气。她往街边茶摊一坐,大剌剌一挥手:“老伯,要茶!”
春日新茶适口微甜,风中都是草木的香味,她舒坦得眯起眼睛来。身旁有男子落座,她往另一边蹭蹭,誊了个地方出来。那男子也要了壶茶,倒在杯中,并不喝,拿在手中,对光细照,轻声说:“傅姑娘,裴瑟约莫两日之内会到平阳,到时要麻烦姑娘帮忙。”
傅琅仿佛一盆冷水浇头一般,心中一凉,强自镇定道:“你们到底是谁?什么意思?”
那人皱了皱眉:“姑娘忘了?我们公子请姑娘接近裴瑟,为的可不是姑娘在这里喝春茶。”
傅琅没说话,那人继续道:“我们公子心善,托我转告姑娘。若姑娘也想活命,进城的时候可别在裴瑟那马车里坐着。认得裴瑟的人没几个,那马车可好认得很。”
傅琅心底冰凉,手微微颤抖,茶摊的老师傅见她一杯茶水都洒了大半出来,不由关切道:“姑娘,茶不好么?”
傅琅茫然地抬起头,强笑道:“茶很好,是我不好。”
再回头看身边长凳,已经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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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内,裴瑟背靠着门,手抚在自己脖子上,等着那灼热一点点退去。墙外官道上,城中休沐百姓从野外归来,有青年咏诗,红装女子掩口而笑,东风拂面,把这些声音吹成片段,隐约透进墙中。门外明亮的天光透进来,间杂一两声愉快的鸟鸣。
裴瑟拉开门,仰面极目望向碧蓝如洗的天空,柳条初青的辛辣气味灌进口鼻。是春天了?她暗自想。
第11章第七章
丁觉在傅琅面前等得茶都凉了,傅琅还在出神。他没了耐心,敲敲桌子:“傅琅,愿赌服输,你答应我的事情还不快点?你行不行啊?”
傅琅终于回神,茫然地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丁觉,还有几天到平阳啊?”
丁觉不明就里:“坐马车的话,满打满算一天半吧,撑死了两天。怎么了?”
傅琅咬着指甲,心中焦躁,索性起身走了几圈,又绕到后院去了。丁觉气得不轻,大叫?*骸案道牛备道懦涠晃牛自谂嵘穆沓登把芯苛艘换幔醯靡裁皇裁刺乇穑还腔ㄎ坪脱俺5穆沓挡淮笠谎2恢滥切┤擞檬裁词侄危欢⒆耪饧苈沓稻湍芩忱写搪穑克蛔÷裨棺约海饷匆宦范济慌靼啄侨喝耸鞘裁瓷矸荨?br/
怎么才能让裴瑟不和马车同行啊?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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