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4_连山半夜青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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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4(1 / 1)

康疆把刀擦拭**净了,见裴瑟仍然没有动作,便把手中的刀收好,向前一步,倒并不是要做什么,像是要替裴瑟牵马似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大公子,我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他真的是要替裴瑟牵马,笑意已经没了,说话咬着牙,嘶嘶冷气透出来,语调仍是平稳的,“说到底是大公子的家事,我本不该**手,可也要说句公道话。让人久等,毕竟不对,是不是?”

裴瑟并未理会他的话,随手把长剑归了鞘握在手中。见康疆的手已经拉住了马缰,裴瑟一脚将他踢开,自己翻身下马,随即向鸣台上走去。那高台的石阶数不清有多少级,虽不及城墙阶梯陡峭,但她走到一半时还是握着长剑拄着支撑了一下,旁人看不出异样,副将却心里一沉,虽然不知道她去鸣台上做什么,还是挥手召集残兵跟随上去。

鸣台是观天所用,测云气物候,察灾厄祥瑞,是沈城中至尊之处。副将还没上过鸣台,这时才知道上面是平坦的地面,四周几处环筑回廊,拥着五间屋舍。正当中的一间最为宽大,几乎像平阳王宫中的大殿。地上的灰白石砖蒙着层黄土,被寒风吹成小股,在平地上来回摩挲。

日头正烈,是日正之时,端坐在殿前的年轻男子遥遥抬起头来,向着慢慢走向他的裴瑟笑了一笑。

副将走得近了,才看清这人的相貌,原来跟裴瑟十分相似,也是生得白皙温和,遮不住通身的气派,更遮不住身上的黑银外袍。齐国尚水德,能穿如此纯黑服色的,放眼四境没有第二人,那人想必就是齐王。副将这样想着,知道不便上前,带着身后残兵停下了脚步。

裴瑟脚步未停,提着剑一路向前去,直到大殿阶下才被人拦住。那人穿着平阳王宫中常见的制服,正是往日十分眼熟的一位合川殿内监,大着胆子提醒道:“长公主忘了,平阳的新规,在君上面前,应卸甲除剑。”

是新规,那还是秋天的时候,她和齐将军、林沄、金申等人从南境平乱回来,到了王都,得到的第一道旨意就是这个。那时齐将军爱惜羽毛,她倒不甚在意,现在终究要臣服。坐在殿前的少年君王以手支颐,若有所思道:“王姐是不是在想,长豫长大了,和以前大不一样?”

裴瑟并没有看内监一眼,却听进了他的话。手中的长剑被她轻轻放在地面上,接着便顿了一顿,伸手去解左侧的肩甲,战甲繁缛,她解得有些吃力,一边回答道:“说得好像我大了君上许多,其实以前都是孩子。只是十年太久,有许多事,的确不一样了。”

她身后数丈之外便是那五百残兵,踟蹰着停在远处。长豫看着她费力地解下了一片肩甲,又去解另一片,并没有要叫人帮忙的意思,反而兴味盎然,问道:“那王姐说说,是哪里不一样了?”

裴瑟虽然被逼成这样,但脸上未见惊慌,慢条斯理地把另一片肩甲解下了放在地上,轻出了口气,“比如说,我没有想过我的弟弟会有一天放任陈国人的刀枪对着齐国的子民。”

长豫不怒反笑,那张肖似裴瑟的面孔上有着在裴瑟脸上极为罕见的飞扬神色,十分惊奇似的,“王姐这就猜出来了?”

裴瑟这才抬起漆黑如点墨的双瞳来与他对视,脸上古井无波,“我猜对了?”

长豫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手让阻拦她的人退下去,“不必了,请王姐上来。你当然猜对了,王姐一向聪明,可没料到有这么聪明,孤很高兴。”

他回国后一直是淡淡的,眼下才是真的高兴,裴瑟从来疼爱这个弟弟,此时却高兴不起来。一个君王和敌国私通,攻占本国城邦,只为了归政□□,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匪夷所思。她一早就猜到这个可能性,可是无法对人言说,那实在是令齐国蒙羞。

阻拦她的内监侍卫退下去,她松开了解了一半的甲胄,拾阶而上,这才看见长豫身后站着垂目敛眉的戴望,但是来不及多想,便又看见了长豫面前?*虾岢伦诺哪且话呀!D鞘堑蹦旮嫫胪跽髡接囊话呀#衷谝惨谰墒窃谛缕胪跏种小?br/

十年前——不,十一年前那天,太傅就是用这把剑在合川宫殿前自刎,鲜血烫透积雪,满地血沫狼藉,是为了逼群臣松口让她掌权,为了让她守好江山社稷,守到能交给长豫的那一天。

她抿紧了唇,满腔怒火被这一把凉冰冰的剑斩断,整整袍袖在案前坐下。长豫仍是那个孩子气的坐姿,支着下巴说道:“王姐,我还记得太傅说过你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卷要收尾了,倒计时ing,舍不得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93章第三十三章(二)

裴瑟淡淡的,“太傅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倒是你,太傅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多少?”

长豫摇头,“太傅说过的,你没听过罢了。”

裴瑟一直耐着性子,耐不住他旁顾左右而言他,皱起眉来敲了敲桌子,“你要我归政,就直接跟我说,怎么能用这样的法子?齐国百年钟鸣鼎食,万民供奉,才有了你这个世子,才有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才有你这个王位。你的一举一动都该是万民典范,怎么能这样任性,涂炭百姓,横生事端?况且你怎么能带着禁军出了平阳,平阳无人镇守,是要出事的——”

长豫又摇头,他像是忘了自己已经是君王,也忘记了自称“孤”,仿佛这鸣台上是童年时午后被蝉鸣围绕的书房,自己还能攀在长姐身上玩闹,“平阳没事。王姐,这些道理太老了,我懂,可是不能认。我想的,你也不懂。十年太久了。”

裴瑟道:“那你就说来听听,别怕我不懂。”

长豫有些茫然似的,“我说过啊,姐姐。朝歌式微,天下要乱了,像你那样仁守,他日便是为人刀俎鱼肉,莫说太平,就连王室都不能存续。越国来救书的时候,我去找你落印,那时我就说过,先行报施、救患,再谋取威、定霸。”

裴瑟不是不知道朝歌式微,也不是不知道局势渐乱,不是没想过带着齐国逐鹿天下,却跟着他喃喃了两句,“取威?定霸?”

她像是不知道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才重新抬起头来,“长豫,朝歌再弱,局势再乱,齐国人终究是你的国人。是你的国人,便当以诚相待,是谁教得你拿外人的刀枪打自己人?再进一步,就要养虎为患,引得陈国**手齐国政事,到时候你当如何自处?齐国这么大,到时候你要怎么一寸寸收回掌中?”

长豫轻声道:“姐姐,齐国不小,可我要的不只是这个。不能怪我对你动手,你真的是个麻烦。你这样心软,可手里的权柄这样重,真是麻烦……太傅说你是未来宗室所倚,我现在连太傅都瞧不起了。”

他几句话之间三番五次提到太傅对她的称赞,她虽然没有听过这些,但是也没有傻到以为长豫当真不在乎。她顿了一会,声音重新柔了下来,“长豫,你拿我做靶子,这倒不论。只是外头的事情还没做一件,家里先搞得一盘散沙,天下又如何取得?我今日才明白,你的心结在太傅这里。你在意这个,那我去封地,固守一方疆土,此生不踏入国都,反正父王的谕旨也是这样说。日后你要做什么,取威也好,定霸也好,我不会再**手,只有一样,你要善待子民,不能再像今天这样……”

长豫本来情绪有些低落,可居然听她的话听得笑了起来,笑得抬手揉了揉额头,“王姐,不是我说,你和父王简直一样蠢,不怪我瞧不起太傅,他真是瞎了眼,碰上你们两个假仁假义的。什么善待子民也就罢了,去封地?事到如今,王姐还想去封地?那谕旨里封了哪块地方给你,说来听听?”

谕旨?

那谕旨的确古怪,她那时只当是齐王病发紧急没来得及重修几遍,现在想来,那一天到处都透着古怪。

齐王薨逝,她住的沧浪台离王宫最近,接信便出发,却是最后一个到的,满朝文武都在,显然已经等了半宿,凌老太太在人群中给她递了几个眼神,显然十分不满她的迟到;按礼按制,她该先见齐王遗体,可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朝上逼着她当场交出金印与兵符,像是怕晚一刻她就会变卦;还有一件,戴望从头时没有出现,只在末尾时示意她离开——她还以为只是逼宫,没想到是宫变。

齐王死得古怪,谕旨写得古怪,满朝文武一半明白一半糊涂都古怪,戴望那时帮了自己,现在在这里一言不发最是古怪。

裴瑟藏在手中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不能再掩饰便时用手撑着地站起身来,拨开侍卫两步走到了戴望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嘶声道:“你说话!”

戴望垂目看着她被惊惧困惑扭曲得变形的脸孔,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他一向玩笑世间,从来不让自己的眼中流出任何与悲伤有关的情绪,此时也是一样可以轻易躲避。但更多事情,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齐国随着朝歌的刑制,酷刑便有黥、劓、斩趾、断舌、枭首这几项,宫中能用的酷刑,却只有断舌这一项。

裴瑟胸中慢慢升腾起怒火和惊痛,烧得头脑中一片空白,抓着戴望的襟口,回身面对着长豫,便是劈头盖脸的质问:“你做了什么?长豫,他是你的哥哥,这值不值得?”

平阳的父王死得不明不白,已经长眠,再也无法追究;身后的戴望昔日被人取笑说像戴胜,因为话比鸟还多,而今再也不能言语;身前的城郭冒着滚滚的黑烟,黑烟之下是一座昔日重城,而今变成了一座废墟,再向西去,沈丘危在旦夕。她指着长豫,手仍在发抖,“等到你羽翼丰满,自然会归政于你,你急什么?你要立威,有一万种方法!——你是怎么想的,选了最笨的一种?”

长豫脸色一变,裴瑟却越说越激动,连月压抑的情绪在连日巨变之下迸发出来,“你哥哥是王室次子,领禁卫统领职,护着你多少次?你父王撑了十年,就为了等你回来!你罔顾人伦,我教不了你。可沈城是东北境门户,你把沈城拱手,日后怎么应对陈国虎狼之心?城中百姓命途如何,你替他们担着吗?你要做君王,你要立威,你要万民俯首,要重兵拱卫,这些事情缺一不可,可是没有沈城,失了民心,你要怎么办?”

裴瑟身后的残兵早就被她的话里那些猜测吓得噤若寒蝉,副将见长豫竟然从桌?*献テ鹨话丫@矗偈本霉蛄讼氯ァ?br/

长豫陡然站起身来,高声道:“民心?民心算是个什么东西?贱民命如蝼蚁,聚集成群便丧失意志,自然本能地服从一个具备力量与意志的更高的人,众生芸芸,都抵不过一个领袖,那么众生和蝼蚁有什么区别?你口口声声说对万民以诚相待,殊不知他们要的只是做一世蝼蚁,做一世奴隶,不管主人是谁,只要有一个臣服的方向。我驱驰人心,你驱驰这一万散兵游勇,你我有什么区别?放眼天下,六合之内,从最高贵如你我,到最低贱如阶下那些人,其中有多少人堪当领袖?我生来如此,为何要担忧民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去做个领路人,不唯我独尊?王姐,你装什么傻?万民的愚蠢,你可比我见得多了吧?”

裴瑟恍若未闻,仍未数落完,继续高声道:“我怎么看你?这天下怎么看你?你要这社稷怎么办?归政?我还敢归政于你吗,君上?你扪心自问,自己配不配得上这万里河山!”

长豫向前迈了一步,侍卫几步抢过来,把裴瑟的手从戴望襟口扒了下来,按着她的肩膀要她跪下去,她挣了一下,随即膝弯被狠狠踹了一脚,人被强行按着跪在了地上。副将身后的那些残兵回过神来,也呼啦啦跪了满地,副将口中呼道:“君上,大公子是一片忠心,请君上看在公子守了两日沈城的份上……我等必将全力勤王,定无二心——”其余的兵士也反应过来长豫动了杀心,军中不懂君王座前的仪礼规矩,一时间求情声此起彼伏。

那少年君王身姿瘦削修长,眯着眼看了阶下乱糟糟跪着的一地残兵,突然提起手中的精铜剑,剑尖精准无比,却只是轻轻挑过了裴瑟身上连接甲胄的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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