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鹏!”杨子年抬头转动脖颈,一眼便看到了陆鹏。
“杨伯!”陆鹏扬起笑脸,提着行李包走过去。
杨子年赶紧接过他手上的行李,领着他往屋里走,编到一半的簸箕扔在院子里。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杨子年家里房子不大,收获的蔬菜水果就堆放在墙边,走路不慎就会踩到。陆鹏小心地避开,杨子年在前头将蔬菜往边上踢了踢,替他开路。
“你是来找木易的吧?”杨子年言笑晏晏,“这孩子在城里待了一阵子,竟然认识了新朋友,真得好好谢谢你们家。”
听着这话,陆鹏的心算是放下一半,杨木易和林空空果然在这里。
“杨伯,木易呢?”
“赶集去了,今天有市集,他和空空挑着些菜去卖了。”杨子年洗了个苹果,连着水果刀一起递给陆鹏,“我手不干净,你还是自己削吧。”
陆鹏接过苹果,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杨伯,我这儿不讲究。”
杨子年眉开眼笑:“小鹏啊,你爸爸妈妈还好吧?”
陆鹏点点头,有些犹豫。
“好就好,木易去城里,我一直担心会给你们家添麻烦。木易没什么本事,少不了要你爸爸替他操心……”
“杨伯……”陆鹏欲言又止,“杨伯,当年的事……是真的吗?”
“嗯?”杨子年一脸莫名其妙。
“有人说,我爸当年是顶了你的名额才去城里的。”
“胡说!”杨子年忽然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没有这回事!”
陆鹏被吓了一跳,站起身扶住杨子年颤抖的身子,“有话慢慢说,杨伯,来,先坐下。”
杨子年也不傻,立刻抓住陆鹏的胳膊,眼神炯炯:“小鹏,你跟杨伯说实话,是不是你爸出什么事了?”
陆鹏一五一十将陆浙淮评优的事告诉了杨子年,杨子年静静地听,眉头越皱越紧:“为什么木易回来什么也没说?”
“这个事儿还在查,现在也只是暂时让我爸在家休假,没个定论。”
“看来……我得去一趟城里。”杨子年自言自语着。
“杨伯,您会帮我爸吧?说实在的,我爸这么多年在官场,除了个好名声什么都没捞到,如今都快退休了却莫名其妙被人陷害,您一定得帮帮他。”
陆鹏的眼神过于焦急,那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关心和爱。杨子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答应一定帮他。
这天傍晚,杨木易和林空空还没有回来,杨伯把饭菜端放在桌上,嘱咐陆鹏先吃。陆鹏摇摇头,站起身朝外走,跟杨子年说去接一下杨木易。
从杨子年家到市集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如果是城里打车,也就十分钟的路程,走路的话,大概四十分钟。陆鹏走的是小路,这条道杨木易带他走过几回,蚊虫多一点,但是要近很多。
刚走了十几分钟,他就听见林空空的说话声,站在原地向声源处望,林空空挎了一个菜篮子,杨木易挑着两个竹篓,正往回家的方向走。
“木易,咱俩换换吧。”林空空把菜篮子递给杨木易,自己作势要接他肩上的扁担。
“不用,你好好走,别又绊着石头。”
“不会啦,这条路我熟了。”
“嗯,那咱们走快点,爹在家肯定等急了。”
话才刚出口,就听见林空空“哎哟”了一声。杨木易赶紧放下竹篓,把林空空从地上拉起来查看他的腿。
“怎么了?”
“脚底疼。”
林空空的鞋子被杨木易小心翼翼脱下来,陆鹏看见,那鞋是乡下人才穿的,大约是来了这儿杨木易给林空空的。
“都起泡了,这鞋磨脚,你怎么不说呢?”
“没事,新鞋都磨脚。”
杨木易沉默着,手捧着林空空的脚吹。
“空空……”
“木易,你要送我回去了,是吗?”
“空空,这儿真的不适合你。”
“我知道,我只会给人添麻烦……”
林空空的头垂进两只胳膊里,暮色渐沉,杨木易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只要你不觉得苦,就跟着我留在这儿吧。”
笑容渲染了天边的晚霞,连景色也变得柔和起来。陆鹏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暮色四合中,他觉得自己也感染了一些什么。
*
杨木易见到陆鹏是冷淡,林空空见到陆鹏却是害怕,然而陆鹏什么都没说,就连当晚也是和杨子年睡在一个屋子里。
第二天,杨子年简单包了几件衣服就跟着陆鹏走了,杨木易和林空空还是留在乡下。陆鹏临走前和杨木易单独聊了一会儿,并没有为难他。
见到一别经年的老友,躺在病床上的陆浙淮面色苍白显得十分颓唐,冯仪在一旁给杨子年挪了凳子让他坐。
“於卿,我来看你了。”杨子年握着陆浙淮的手,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
“子年?”陆浙淮诧异。
杨子年点了点头:“你的事小鹏都跟我说了,你要好好养身体,我认识的於卿可从来不会认输。”
笑容清淡,仿佛费尽了所有的力气:“人老了,不服输不行了。”
陆鹏难得露出了笑容:“爸,杨伯已经跟我去了纪委,有他给你作证,纪委那边已经作为参考了。”
听了这话,陆浙淮的脸色越发难看,并没有陆鹏所以为的开心和高兴。
“你们俩难得见面,我回家给你们弄点吃的,你们慢慢聊。”
冯仪拉着陆鹏走出病房,才到电梯口,他就想起什么往回走,刚好听见了病房里陆浙淮的声音:“子年,我是自作自受,你又何必为我撒谎呢?”
“因为小鹏求我,求我救救他的爸爸。”
站在外面的陆鹏没有进去,浑浑噩噩得有些茫然。他以为,一切都是误会,因为杨子年那样激动。却原来,是真的。
世上无不是的父母,直到这一刻,陆鹏都不愿意相信,他家老爷子原来真的做过那样的事。陆浙淮一向教导他,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不要落下把柄让人戳脊梁骨。陆鹏虽然顽劣,却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不给他家老爷子抹黑。
不是不失望的,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忽然之间一落千丈。特别是在杨子年面前,面对杨子年的宽容大度,陆鹏更加觉得不舒服。
“小鹏,饭菜做好了,你送去医院?”冯仪在厨房里喊陆鹏。
“妈,我有点事要出去。”
冯仪疑惑地走出来:“什么事啊?你今天不是休息么?”
“临时收到通知,要不,我先把您载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