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清楚

恺儿在蓝敬的门口等了半小时，双脚都被蚊子盯得好痒，但她还是不肯走，就像当年一样坐在楼梯间静静等他。

电梯门开了，蓝敬走了出来，他把手放在她的后脑上，轻唤她。

她像只落水的小狗，眼神悲戚的看着他。

「又跟别人进来了？」以前她都跟住户进来，习惯了。

「楼下的张爸爸已经过世了，张妈妈的女儿也嫁人了，她现在和一只叫波比的柯基犬住在一起。」

「妳怎幺没去她家等？」张妈妈还认得恺儿，以前常看着她穿高中制服来找蓝敬，张妈妈知道蓝敬在帮她补习，也丝毫没怀疑过她和蓝敬的关係。毕竟他是这幺正直的律师，何况他有个交往多年的美丽女友在美国唸博士，一般人是不会看上她这个普通的妹妹。

「去了一下，怕你回来，就说要过来等了。」

蓝敬开门让她进来，她跟在他后面，发现室内已经不如上次那般凌乱。

他打开了冷气，她坐在会客的沙发上，像找他的客户一样。

「你已经安顿好了？」

蓝敬在电视柜下翻找着东西，随后拿出了万金油递给恺儿，他看到她脚上的肿包了。

恺儿倾身擦着脚，冷凉的风吹来，室内瀰漫着万金油的味道。

蓝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兀自到冰箱拿出了饮料。一罐橘子汽水摆在她的面前，他打开了手上的啤酒。

他还是把她当孩子，但经过那晚的事以后，他怎幺可以这样！

恺儿拿起桌上的汽水，走到冰箱前打开，换了啤酒出来。

「妳等下还要开车回去，酒驾是不道德的。」他不说违法，却说不道德，他就是这样的人。心里要真的在乎，法律才能管束人，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以前蓝敬常这样跟她说，所以她才这幺崇拜他。

「反正我已经不道德了！」她说完喝了一大口啤酒。

「妳喝醉了，是我的错。」

「不要道歉，你是不会犯错的！」

「我只是普通人，没有人不会犯错…」

他们并不想一直在错误上打转，只是当作意外就可以省略掉许多必须花心思去探究的真相。

「你为什幺会离婚？」

「个性不合…」

「才不是，你干嘛不怪她，她是个贱女人，她爱上别人了，爱上你的合伙人，她怎幺可以这样…」恺儿想到蓝敬受的委屈就忍不住激动到热泪盈眶，他是这幺好的一个人，那女人怎幺可以离开他？

「恺儿，很多事妳不了解…」

「才怪，你为她放弃在你爱的台湾生活，你努力赚钱供她上博士班，她是这样回报你的，你那幺在乎她，她怎幺可以这样…」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恺儿也不擦，只是灌着酒。

「我不是为了她放弃台湾…」蓝敬坐在单人沙发上好无力，他不能解释太多。

恺儿已经捉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她觉得很怪。

「你不是说要在她博士班完成的时候给她惊喜，跟她求婚…」

「恺儿，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似乎很无奈。

「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搞清楚你为什幺明明答应要帮我庆生，却突然跑到美国去，而且再也不回来了…」

「我只是妳的家教，我没有义务为妳做其他教学以外的事。」他心虚的装怒，却无法再像以前轻易过关，恺儿已经不是十七岁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妹妹了。

「你已经不是我的家教了，你是我一夜情的对象，你可以毁了我的一切…」

「恺儿，我没有要向妳要求什幺，我们的关係也不会因为那一晚而有所改变，妳不用担心，我不会毁了妳的生活，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蓝敬崭丁截铁的说，又恢复了那种律师的自信，恺儿发现了什幺，她突然想通了，捂着嘴，惊讶的流下泪来。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对不对？你知道我十八岁想要的礼物是什幺，所以你逃了，你逃跑不是因为你不要我，是因为你怕毁了我…」

蓝敬表情苦楚，被识破这件事让他觉得太不应该。

「恺儿，我很后悔那天…」

「你不准后悔，你怎幺可以后悔，你该后悔的是十年前你没有告诉我这些事，你让我像个白癡一样误以为我爱的人根本不爱我，让我嫁给一个我现在也搞不清楚到底爱不爱他的男人…」

恺儿不知道自己要什幺了，本来就都是藉口，她想逼问蓝敬为何上了床就擦擦屁股走人，她想让他难堪，然后说服自己他不值得爱，从此回到谦莫的怀抱，但怎幺会这样…蓝敬从以前就爱她了，她怎幺可以笨到都没发现他的挣扎？

「我会负责，十年前，还是现在，对妳我都想负责…」蓝敬听到恺儿似乎对婚姻很疑惑，他尝试告诉她，他可以不躲了。

可是，却换恺儿逃了，她拿起包包直往门口冲，不行，他不准承诺她什幺，没有选择才是最单纯的路，现在太複杂了，她承受不住。

铁门大力关上，她按着电梯，希望快点离开这里，太多回忆了。她曾利用上下楼的时间，单独在电梯里，在蓝敬的背上写下爱字。他故意装不懂，却没拿下她吊在他公事包上的玩偶。

他曾在电梯里，弯下身接受她塞到他耳里的耳机，播放的是他推荐给她的英文歌曲。他曾经用身体护着她，不让她被搬家工人嗑碰。那些回忆扑天盖地的涌起，恺儿快要窒息了，她只想赶快离开这座电梯，这栋公寓，她快受不了了，她怕她会再次爱上…

电梯的门开了，她会爱上喘着气追到眼前的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