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看,只见向南的枝上,露出一个人参果,真个象孩儿一般。原来尾间上是个扢蒂,看他丁在枝头,手脚乱动,点头幌脑,风过处似乎有声。行者欢喜不尽,暗自夸称道:“好东西呀!果然罕见!果然罕见!”
他倚着树,飕的一声,撺将上去。那猴子原来第一会爬树偷果子。他把金击子敲了一下,那果子扑的落将下来。就见门口忽然闪过一道人影,手中却是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丝绢,将那果子接住了。
孙悟空吃了一惊,往下一看,原来是剑星到了,行者道:“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剑星道:“知道师叔祖会来此偷果子吃,特来助一臂之力。”
行者道:“你不知老孙是天下有名的贼头。我当年偷蟠桃、盗御酒、窃灵丹,也不曾用人帮忙,怎么今日偷他一个果子,你还来帮忙了?”
剑星道:“师叔祖有所不知。这宝贝乃是地仙之物,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却是只与五行相畏。”
行者道:“怎么与五行相畏?”
剑星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敲时必用金器,方得下来。打下来,却将盘儿用丝帕衬垫方可;若受些木器,就枯了,就吃也不得延寿。吃他须用磁器,清水化开食用,遇火即焦而无用。遇土而入者,刚刚若非我用这托盘儿接住,恐怕已经钻进地里去了。听说这个土有四万七千年,就是钢钻也钻不动,比铁也还硬三四分,人若吃了,所以长生。”
行者即掣金箍棒往地下来了一下,响一声迸起棒来,土上更无痕迹。
行者道:“果然!果然!我这棍,打石头如粉碎,撞生铁也有痕,怎么这一下打不伤些儿?这么说,我却是得多谢你了。”
大圣又是在树上敲击了三下,下面那剑星也是手脚灵活,都用托盘接了。两人偷偷来到厨房。
那八戒早就等不急了,见他们前来笑道:“哥哥,可有么?”
行者道:“这不是吗?老孙手到擒来。这个果子既然是个造化,也别背了沙僧,可叫他一声。”
八戒即招手叫道:“悟净,你来。”
那沙僧撇下行李,跑进厨房道:“哥哥,叫我什么事?”
行者放开衣兜道:“兄弟,你看这个是甚的东西?”
沙僧见了道:“是人参果。”
行者道:“好啊!你倒认得,你曾在那里吃过的?”
沙僧道:“小弟虽不曾吃,但旧时做卷帘大将,扶侍鸾舆赴蟠桃宴,尝见海外诸仙将此果与王母上寿。见便曾见,却未曾吃。哥哥,能让我吃一些尝尝吗?”
行者道:“这还用说,来来来,每人一个。”
他四人将四个果各各受用。
那八戒食肠大,口又大,一则是听见童子吃时,便觉馋虫拱动,却才见了果子,拿过来,张开口,一口便囫囵吞下肚,却白着眼胡赖,向行者、沙僧、剑星道:“你三个吃的是甚么?”
沙僧道:“人参果。”
八戒道:“甚么味道?”
行者道:“不要理他!他自己先吃了,反倒是来问我们。”
八戒道:“哥哥,我吃得急了,一口就吞了,根本没吃出什么味来,哥哥,不如你再去弄上一个,我老猪细细的吃吃。”
行者道:“兄弟,你这就不知足了,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能吃上一个就算是造化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他欠起身来,把一个金击子,丢进他道房里,竟不睬他。
那呆子只管絮絮叨叨,那两个道童刚好又回房来取茶去献,只听得八戒还嚷甚么“人参果吃得不快活,再吃一个才好。”
清风听见心疑道:“明月,你听那长嘴和尚讲人参果还要个吃吃。师父别时叮咛,教防他手下人罗唣,莫敢是他偷了我们宝贝么?”
明月回头道:“哥耶,不好了!不好了!金击子如何落在地下?我们去园里看看来!”
他两个急急忙忙的走去,只见花园开了,清风道:“这门是我关的,如何开了?”
又急转过花园,只见菜园门也开了。忙入人参园里,倚在树下,望上查数;颠倒来
往,只得二十二个。
明月道:“你可会算帐?”
清风道:“我会,你说将来。”
明月道:“果子原是三十个。师父开园,分吃了两个,还有二十八个;适才打两个与唐僧吃,还有二十六个;如今止剩得二十二个,却不少了四个?不用讲,肯定是那伙恶人偷了,我们只骂唐僧去来。”
两个出了园门,径来殿上,指着唐僧,秃前秃后,秽语污言不绝口的乱骂。
唐僧听不过道:“仙童啊,你闹什么啊,有事说事,别乱骂人啊。”
清风说:“你的耳聋?还是我说的是蛮话,听不懂啊?你偷吃了人参果,怎么不容我说。”
唐僧道:“人参果我刚吃了一个,就是个大造化了,刚刚不是还一直陪着你们说话吗,哪里有机会去偷你家的果子啊。不要错怪了人。”
清风道:“你虽然没有机会,但是你手下人要偷吃了呢。”
三藏道:“这么说也有理,你先别嚷嚷我去问问他们,若是偷了,教他赔你。”
明月道:“赔?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又没有卖的,怎么可能赔得起?”
三藏道:“纵然是没有卖的,但是仁义值千金,我让他给你认个错,赔个礼就是了。再说了,还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偷的呢。”
明月道:“怎么不是他,刚刚还听他们在那里说呢。”
三藏叫声:“徒弟,都过来。”
沙僧听见道:“不好了,师傅叫我们呢,我刚听到那小道童在那里骂人呢,估计咱们的事让人给发现了。”
剑星道:“没事,这事我来应付就是了。”
行者道:“我在呢,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剑星道:“我们边走边说,这事还是我来吧,我自有办法。”说话间,来到正殿。
三藏道:“徒弟,他这观里,有甚么人参果,似孩子一般的东西,你们是那一个偷他
的吃了?”
剑星道:“师公,这果子可是我让师叔祖给弄来了。”
行者道:“八戒隔壁听见那两个道童说什么吃人参果,他想一个儿尝新,着老孙去打了三个,又遇到剑星在后院,便又打了一个,我兄弟各人吃了一个。如今吃也吃了,待要怎么?”
要说这孙悟空可真是霸道,这话的意思就是,这事不怨我,是八戒要吃,我就去弄了,但是不能只弄一个啊,见有四个人,便弄了四个。
然后又给人家丢果子的说了,这事不怨我,果子是我弄的,但是是他们想吃我才弄的。并且果子弄也弄了,吃了吃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啊。
那道童见他认了,更是在那里大骂。
行者越听越是火大,心想:“这童子这样可恶,只说当面打人也罢,受他些气儿,等
我送他一个绝后计,教他大家都吃不成。”把脑后的毫毛拔了一根,吹口仙气,叫“变!”变做个假行者,在前面忍受着道童嚷骂;他的真身出一个神,纵云头跳将起去,径到人参园里,掣金箍棒往树上乒乓一下,又使个推山移岭的神力,把树一推推倒。可怜叶落枒开根出土,道人断绝草还丹!那大圣推倒树,却在枝儿上寻果子,那里得有半个?原来这宝贝遇金而落,他的棒刃头却是金裹之物,况铁又是五金之类,所以敲着就振下来,既下来,又遇土而入,因此上边再没一个果子。他道:“好!好!好!大家散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