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望向陆小凤,眼眸清透,笑意温泽,润如初开兰花的蕊瓣,“陆兄,我的那碗酒中并无异样,想来该是无毒的那碗。”
他说得诚恳且笃定,任是谁听了都难不信服。
徐云英却冷笑道:“花满楼,这毒是无色无味且无嗅的。”
花满楼轻摇了摇头,从容道:“徐庄主,旁人所说的无味无嗅,其实只是味道淡至了常人难以辨识的程度罢了。而恰好我的嗅觉和味觉比常人稍灵,能将那种极淡的味道分辨出来。”
徐云英冷哼一声,“谁都会有大意的时候。花满楼,你这样的大意,也许会搭上自己命啊。”他的背心中已冒出了些冷汗,因为陆小凤与花满楼并未如他料想般为解药反目,花满楼更是执意要将解药让给陆小凤。
他本以为因折扇引蜂一事,陆小凤数月不见花满楼,必是因为心中存疑。两人之间已然有了隔阂,分崩离析的种子早是深埋入土,只等一个这样的契机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他却未曾想到这两人的关系仍是完璧如初。
花满楼不再与徐云英辩驳,伸手将陆小凤手中的瓷瓶往他怀中轻推了推,“陆兄,若你还相信我的鼻子和味觉,就快些将解药服下吧。”
陆小凤的心境自方才起,就一直波澜不定着。解药只有这一枚,花满楼怎么就知道自己不会大意遗漏了那碗酒中□□的味道?他如何就能如此笃定?是他绝无错漏的可能,还是无论中毒的是谁,他只想将这活命的机会给他?
人都会犯错的。
陆小凤胸中猛地一疼,好似有牛毛般细的针扎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花满楼见他仍没有动作,提醒道:“陆兄,时间所剩无几了。”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应道:“好,我吃!”说罢,他就将瓷瓶中的药丸倒进了口中。
花满楼藏在袖下的手已握得指节发白,听见陆小凤服下解药,才终于放松了去。
陆小凤怎会没有注意到?
花满楼放松的那一瞬,陆小凤的手?*恋绨阆觥;ジ仗狡瓶盏姆缟鸵巡荒芏恕?br/
陆小凤垂睫,目光细细将花满楼的脸庞描摹了一遍,唇边不觉便带了笑。他以前怎么就没发觉花满楼竟是生得如此好看,俊秀的眉目,直挺的鼻梁,淡色的仰月唇,随意的一颦一笑便可入了画去。且还是那落笔之人的福分。
他此生与花满楼相识了多久,便信了花满楼多久。花满楼的话,他亦信了千句万句。但偏偏这次他不能信。因为他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亦是花满楼心中所想的。
以徐云英的心计,有毒的酒绝非只是一碗。但解药却的确只有一颗。
徐云英等的就是他们为这解药反目,有一人抢到解药服下后,却发现中毒的是另一人。他要的,就是这服下解药的人不仅背弃了朋友之义,到头来更是发现自己的一时私心将朋友推上了死路。
这般险恶讥诮的心思,陆小凤猜得到,花满楼自然也猜得到。可花满楼却执意要让陆小凤吃下那枚解药。
灵犀一点,点开了陆小凤心中的迷障。往日种种在陆小凤脑海中飞掠而过。
他何须逃,又何须怕?他与花满楼,连性命都能交付,满腔的情意又如何托付不得?
自一开始,他怕的就只不过是担不起花满楼的那份情意与期许。可花满楼既然信他,已全然将自己的一颗心毫无防备地递到了他面前,他便定要庇它一方安逸,护它十分周全。
陆小凤放肆地靠近花满楼,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输了。我也输了,阿楼。”
轻轻的几个字,落入花满楼的耳内,也落进花满楼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