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七月便很快地过去,迎来八月,宫中便显著地开始忙碌起来——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比起七月十五的中元节,宫中更加重视八月半的中秋,毕竟比起死人,还是操办活人的飨宴要更上心。
这时太子虽因琐事缠身来得少了,送来的东西却与日俱增。这样的动静,已经不是庄宴一个小偏院遮掩得住了,这日早间,在瑶姬处问过安,瑶姬果然就问起来了。
“你同太子何时见了面的,母妃怎么都不知道?”瑶姬一边把玩着指甲,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庄宴低眉颔首,道:“之前皇儿在西宫中闲逛时,恰巧遇见的。”
“哦?”瑶姬黛眉轻扬,带着一股讽意,“本宫说过你无事不准出芳萋院,看来你是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
见瑶姬已有不虞之色,庄宴便一掀衣摆朝她跪下,叩首,“皇儿知错,还请母妃责罚。”
瑶姬却没有再继续此事,而是转而问道:“那太子初见你时,是何反应?”
庄宴规规矩矩作答:“太子初时惊异,待知晓皇儿身份后,便不再追问,想来是太子仁厚,顾念兄弟情谊,因此善待皇儿。”这些话,都是庄恪之前教他说的,他从未如此瞒过谎,此时面上虽仍镇定,但手心里已经紧张得出了一层细汗。
“兄弟情谊?”瑶姬抓着这个词,喃喃地低念了几遍,随即笑出声来,“可笑。”她注视着庄宴的脸,忽然问道,“今天宴儿的汤药呢?”
她身侧的宫女行了行礼,道:“已经好了。”说完,便走出殿中,不多时,端了一碗泛着热气的汤药上来,走向庄宴。
这汤药同寻常汤药不同,看着幽深猩红,还散发出淡淡的甜意。庄宴本是不愿喝的,但瑶姬每日在殿上盯着他喝下去,他不能违逆瑶姬,便只能照办。他也曾在回了偏院以后,抠着喉咙将那药反出来一些,行桃将它悄悄拿去太医院请相熟的医女检验,那人说只是寻常汤药,并无异常。
于是庄宴也就这么喝了。他喝这药喝了快有半月,的确感觉自己身体似乎不比从前虚弱,只是他更爱发汗了一些,且一发汗,不像普通男子那样腥臭,反而如女子般香.艳。他甚至因此还被行桃取笑过,这当真是叫他好生不自在。
庄宴喝了药,照着往常,例行的同瑶姬的会面便算是结束了。但今日瑶姬却并不急着叫他离开,“宴儿,你说,”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到时候你见了你父皇,该如何取悦于他呢?”
庄宴一时哑然。他从未见过他父皇,连容貌都不知,遑论喜好了。
瑶姬见状,也是了然,便慢慢说道:“与你年岁相近,还未入朝的几位皇子,九皇子善射,十皇子七步成诗,十一皇子丹青妙手,十二皇子则写得一手好字。那么你呢,宴儿?”
庄宴惭愧地说:“皇儿无才。”方才瑶姬列举的那几项,他一样都不通。
瑶姬见状,故意叹道:“如今只剩下一月光景,若要你急急成之,也是痴人说梦,但有一样,这些皇子无一擅长,宴儿却可做好。”
“母妃所言何事?”庄宴仔细回想了一下,却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是比那些打小精贵的皇子还好的。
瑶姬笑吟吟地说:“宴儿忘记了吗?母妃可是曾教过你舞?”
庄宴沉默。瑶姬的确教他习舞,幼时他不经事,便顺从了,可他如今已知事,既知舞技不过伶人艺伎这般下贱之人的本事,又如何能拿它取悦当今天子呢!
瑶姬见他这般情态,便知他不愿,她也不急,循循善诱道:“宴儿想想,舞技虽上不得台面,可你父皇诸艺之间,最爱的却是舞。那些皇子粗糙,使不得,可你不见那些皇女,哪一个不曾习舞?你不曾见过,舞技最好的云阳皇女——她如今已经是郡主了,当年有多得你父皇的宠爱!”
尽管瑶姬如此劝诱,庄宴仍觉不妥,“母妃,此等奇技淫巧之事,实在不是皇子该做的,还请母妃三思!”他朝瑶姬重重磕头,一副决不答应的样子。
瑶姬怒上心头,就要叱骂,她身旁老嬷嬷轻轻按住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瑶姬便咬着牙,对庄宴说:“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机会只有这一次!”
庄宴应声称是,却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顺从瑶姬这荒谬的想法。
庄宴走了以后,瑶姬慢慢平复下怒意,冷声说道:“嬷嬷,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