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力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偏西了,近百口牧民围上去,仰着脸看着他。他猛吸一口气,沉声宣布了个坏消息:苏泊淖尔的水位也下降了,和绿洲里的井一样。这时乌力吉家蒙古包后面拴着的几只羊突然间大声咩咩叫起来,家里的狗紧跟着狂吠,立刻又传染了更多的狗。狗们汪汪叫了?*惴降厣先チ街磺白Σ煌5呐僮磐粒砹锓⒊鑫匚氐纳簦袷呛ε录艘俑隹佣憬ニ频摹N诹焙臀诹叫值艹宓阶约颐晒虐竺嬉豢矗谎蚋嶙佣嫉乖诘厣贤冉懦榇ぃ弊由峡烁鲅吡乖谕饣┗┨首叛劭词腔畈怀闪恕?br/
这不是狼掏的,内蒙许多年没看见狼了,就算有狼,也绝不会大白天摸到蒙古包周围来掏羊,更不会咬断了脖子却不吃肉——乌力罕在地上发现一串很模糊的血迹,血滴最大的也就是绿豆那么大,隔了很远才有一滴,而且也没有动物的脚印。他顺着血迹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脚,血迹的末端通往他家门口,那儿停着一辆长城哈弗。
28、给配角发便当一定要毫不手软
几十条狗一起狂叫起来那声音不说惊天动地也差不多,胡八一被吵醒之后一骨碌下了炕,拉开蒙古包往里头开的矮门走了出去,刚挺直腰就看见乌力罕站在离自己的车五六步的地方发愣,好像想走到车窗那儿往里看却又不大敢的样子。胡八一知道SHIRLEY杨这几天是睡在车里的,又想起昨天乌力罕还唱《在那遥远的地方》来着,以为乌力罕是对杨参谋长动了心才站在车边上这么纠结,便走过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杨医生挺好的,就是不太适合长期留在这儿拿小鞭子抽你,还是得向你哥学习,找个其其格那样的媳妇儿……”
乌力罕使劲摇头,指着地上的血迹以近乎耳语的音量说:“胡大夫你看这儿,这儿有血!”
这句话没头没尾,胡八一没反应过来,急得乌力罕直往蒙古包后头指,还不敢大声说话,只拼命向胡八一使眼色。胡八一不懂乌力罕着急个什么劲,但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蒙古包后头出事了,便转身绕了多半圈去看。几头羊羔子翻在血泊里已经死透了,半边胸腹上打着卷的珍珠毛被血和土浸染成了黑红色,胡八一蹲下看了看羊羔子脖颈处的伤口,脸色严峻起来:肌肉血管筋络都被扯成乱糟糟的一条一条,这伤口绝对不是刀或者任何锐器能形成的,像是被利爪撕扯成这样的,或者也可能是……手。
他循着血迹走到自己的车边上,绕着车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可疑的野兽足印,副驾驶的靠背被放下去了,SHIRLEY杨盖着件外套正缩在上头睡觉,胡八一转身朝着乌力罕摊开手:“你总不会以为狼能藏在车里吧?”
乌力罕语塞,透过前挡风玻璃看了一眼SHIRLEY杨沉静的睡颜。蒙古人对好女人的标准是结实能**不怕吃苦,挤奶、转场、放牧、生娃都是女人的事,SHIRLEY杨离这个标准十万八千里远,但这并不妨碍乌力罕觉得她好看,比所有绿洲上的女人都好看。他点点头,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脸,又把视线转回SHIRLEY杨脸上,胡八一摸着正造反的肚子笑道:“还有炒米和奶茶吗?先垫垫肚子,晚上咱们把那几个羊羔子都烤了吧,算我买的,一只多少钱?”
乌力罕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走开了,SHIRLEY杨睡得很安稳,从车外面看不见她垂在座椅边上的右手,更看不见她指尖上一滴一滴落下来的血。
胡八一回到蒙古包里立刻去叫赵启平:“嗲赵,快醒醒!”赵启平迷迷糊糊地揉眼睛,嘴唇微微嘟起来一点,带着被吵醒的不高兴,声儿又哑又黏:“又怎么了你……”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能看见鲜红的舌尖在嘴唇内侧抵着的样子,眼角湮出点湿润来,是个还没睡够的勾人样儿,要在别的时候,说不得胡八一至少也要上下其手一番,但眼下有十万火急的事就顾不得起色心了。胡八一往门外溜了一眼,郑重其事道:“杨参谋长有问题!”
赵启平附和着点头,眼睛还没睁开,脑子也没转,纯粹是接着话茬往下扯:“唔,有问题……她叛变革命啦?”
“我说真的!”他**脆伸手到被子里去拧了把赵启平的腰。赵启平哎哟了一声疼精神了,把胡八一从炕沿上推下去,懒洋洋地笑道:“我看你才有问题呢。”
“刚才狗叫声你听到了吧?”
“何止听到,我还看到有个人狗一叫就冲出门去,像是受到召唤了似的。”赵启平眨眨眼,“外头出了什么大事了?”
“死了几只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狗叫得那么大声,杨参谋长还在车里睡觉,”胡八一皱眉,“她向来警惕性很高,睡觉都恨不得睁着一只眼,实在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毫无反应。”
“说不定只是累狠了睡得沉呢?”赵启平回手按在自己腰上揉了几下,酸疼酸疼的,“我们好歹还睡了两三个小时,人家可是来回骑了多半夜的马的。”
“不——不是的。”胡八一沉吟了几秒钟考虑措辞,“我怀疑是杨参谋长把羊活撕了。”
“啊?”赵启平的眼睛因为吃惊和困惑又一次瞪圆了,“你确定?有证据吗?”
胡八一苦笑道:“没有,基本上是凭直觉。也许刚才有,但是现在肯定没有了。”
他们默默对坐了一会儿,上午其其格送进来的奶茶已经凉透了,微微有点奶膻,因为是咸味的,倒也不算难喝。赵启平喝了两碗奶茶之后表示要去“看看”SHIRLEY杨,胡八一不太赞成,然而在赵启平的坚持之下他妥协了,提着工兵铲跟在后头。两人走到车尾,胡八一开了尾箱的门,车里有股子很淡的血腥气,SHIRLEY杨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问:“你们俩打算找什么?”胡八一蹙着眉头看一眼身边的赵启平,眼神里带着征询的意思落到后排中间的位置,嘴里笑道:“这两天光吃羊肉了,嗲赵有点上火,来的时候不是买了牛黄上清丸嘛,找一盒给他败败火。”赵启平知道后座中间的小冰箱里冷藏了黑狗血,但SHIRLEY杨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谁也没法确定,于是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胡八一会意,哗啦哗啦地在后座翻找一阵便撤了。
“我觉得……不对劲。嗲赵你说呢?”蒙古包里这时候已经暗下来,胡八一半张脸被门口透进来的余晖镶上一道金边,鼻子的线条像罗马英雄的塑像,还是最英俊的那一种。
“自从到了苏泊淖尔以后,哪一件事是对劲儿的?”赵启平先槽了一句,然后无奈地承认,“我觉得吧,杨小姐突然气质变了,变得有点儿……可怕。”
他们很快决定第二天就回北京去,把两份地图拼在一起找出忽必烈陵的线索,然而还没等到天亮,半夜里有人在蒙古包外头惨叫了一声,胡八一抄起狼眼手电冲了出去,倒在车边的是乌力罕,眼睛还大睁着,充满恐惧、敬畏、爱慕、不敢置信和绝望。
29、第一次卸大胯居然不是胡八一的!
赵启平的反应比胡八一慢了一线,但相差也不过就是十来秒钟的功夫,乌力罕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垂眼扫了一下就知道这人没救了,从咽喉到胸口都被豁开,看样子肋骨也折了好几根,白森森的骨茬朝外戳着,饶是他见过不少惨烈的外伤患者也从没碰上过这样的。胡八一在他前边两三步的地方,略微弓身沉腰好像随时要扑上去和人玩儿命,手里的狼眼照着正前方一张雪白的心形面孔,正是SHIRLEY杨。
雪肤红唇本来是美人儿的必备条件,然而真有这么张脸色煞白唇色血红又毫无表情的面孔盯着你,胆小一点的真能尿了裤子。SHIRLEY杨右手五指拈了颗深肉红色的东西举到嘴边,像是在吃一只汁水丰盈的水蜜桃又怕脏了衣服似的尖着嘴唇吮了一口。赵启平眼见着她嘴唇愈发红艳,颜色饱满欲流,突然明白那唇色真是人血染的,紧接着反应过来她手里攥着的就是乌力罕的心,当时就有点不知所措,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胡八一不敢回头,甚至连眼神都不敢从SHIRLEY杨脸上移开,从嘴角挤出个字儿来:“包!”赵启平立刻回身想去蒙古包里拿胡八一平常不离身的那只背包,刚扭头就觉得身边起了阵血腥味儿极其浓郁的风,SHIRLEY杨身形如电,此时已经挡在他们和蒙古包之间了。
“卧槽!”胡八一骂了句街,拽着赵启平就往斜后方的车上退,SHIRLEY杨十指萁张嘶声叫了句什么,紧跟着也扑过来,势若疯虎。眼见着她就要扑到赵启平身上,赵启平飞起一脚把乌力罕的尸体踢起来绊了一下,两个人险而又险地躲进车里,将将关上门SHIRLEY杨就追上来了,锋利的指甲刮着车门发出尖锐的噪声。
“大活人怎么变粽子了!”赵启平在后排,手忙脚乱地按下车门锁,又扑到另一边也给锁上,“胡八一!这他妈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胡八一在副驾驶位置也把两边车门锁好,“我还从来没见过都他妈烧了还能附体,附体了还他妈能说话的玩意儿……卧槽……”他从前排两个座位的空档儿里爬到后排,“你这分筋错骨手也不灵啊!”
“现在是甩锅的时候吗?!”赵启平看着车外的情况,SHIRLEY杨又吸了一口乌力罕的心脏,阴恻恻地抬头对着赵启平笑了笑。这个表情虽然还有些僵硬,然而和刚才那种面无表情比已经生动了许多,胡八一额头冒着汗从后备箱里翻出两只黑驴蹄子,还有SHIRLEY杨家传的金刚伞,最后从小冰箱里翻出黑狗血郑重交到赵启平手里:“待会儿我想办法拦住她,然后你把黑狗血淋她头上!”
“管用吗这个?”赵启平接过血袋在手里掂了掂,“你有几分把握?”
“最多三分,所以你淋完了赶紧开车跑,哥哥给你掩护,”胡八一翻出那只老年间的墨斗来,把里头的线都扯出来胡乱缠在手掌上,又拎起工兵铲试了试份量,抬头看一眼外头的SHIRLEY杨又放下,“啧,怎么说也曾经是革命同志……下不去黑手……”
“还革命同志呢!这都食人族了好吗!”车门上传来的刮擦声一阵紧似一阵,赵启平想到乌力罕的死状,说不害怕是假的,吞了口唾沫下意识地握了下胡八一的手,“要不……咱们直接开车跑吧?”
“咱们跑了,那这老老小小一百来口子人可就都交代了,”胡八一抬手摸摸他的耳朵,“别怕,没那么厉害,不是吃人,旱魃喜欢热乎的心头血。再说杨参谋长昨天晚上就被那东西附了身,能挺过十几个小时才发作,说明其实它也没多大能耐了,我能对付,你放心。”
他俩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车门上已经被SHIRLEY杨撕出一道大口子,感觉和徒手开个罐头差不多。胡八一骂了句操你大爷的就**脆把后备箱的门打开了,没等他跳出去SHIRLEY杨就出现在车后头,伸手就往胡八一的左边胸口抓,指甲在月光下泛出青紫色的光,一看就是什么见血封喉之类的剧毒。胡八一抄起黑驴蹄子使劲往SHIRLEY杨的嘴里塞,SHIRLEY杨也拼命要把手指戳进胡八一的胸口,好在胡八一身高臂长,再加上一尺来长的黑驴蹄子正怼在SHIRLEY杨的面门上,一时竟又是个僵持的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动手!”胡八一大吼一声,赵启平撕开血袋没头没脑地往后备箱外头淋去,这黑狗血的味道里除了血腥还带点酸腐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变质了,还管用不管,反正是闭着眼都淋出去了。结果这个举动反而激怒了对方,SHIRLEY杨怒嘶着双手齐上,胡八一千钧一发之际撑开了金刚伞,十个尖锐锋利得不输利器的指甲在伞面上划出呛啷啷数声响亮,然而伞面虽然能挡得一时半刻,但他的力气不够,SHIRLEY杨步步紧逼,眼看就要贴近过来了。
赵启平急得不行,扔下胡八一自己开着车跑这种事他做不出来,黑狗血又不管用,他疯了一样在后备箱里翻找,脑子飞速运转判断每一样东西有没有用,最后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根高压电棍——
“胡八一让开!”赵启平手持电棍按下开关,前端两个电极之间放出劈啪作响的淡蓝色火花,怼到SHIRLEY杨胳膊上立刻从手腕上反馈回一股庞然大力,几乎要把电棍震脱手,他咬着牙把开关推到最大——过了大概一个世纪那么久,SHIRLEY杨终于倒下。即便是倒下之后她的眼神依然凶狠冷漠,然而身体抽搐着不听使唤,赵启平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手底下极其利落的连着卸了SHIRLEY杨双臂双腿的关节,从肩膀到手腕从髋骨到脚踝全部脱臼之后他才停手,感觉终于死里逃生。胡八一收了金刚伞也下了车,顺手扯了一块座椅套的布料包着手,从SHIRLEY杨身上摸出那块金牌,嫌恶地扔到已经空了的车载冰箱里。
30、世间安得双全法
SHIRLEY杨离了那块金牌,表情又迷惑又痛苦,一下卸掉四肢所有大关节那种疼法,毫不夸张地说能把人疼疯,刚才是因为那附身的东西还在才觉不出疼来。她极困难地吞咽了一下,脸上现出点迷惑的神情,像是觉出什么地方不对劲,胡八一暗叫不好,蹲下身来直接在SHIRLEY杨头顶百会处击了一掌,把人拍晕过去,抬头对赵启平说:“给她关节安上吧,没事了。”
赵启平惊魂未定,半信半疑,指着身后被豁开两尺长一条大口子的车门问胡八一:“要是安上了再突然来这么一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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