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妮是幸运的,所以她更能看到——克雷登斯是不幸的。
部长不可能给他像蒂娜一样的关怀,而他却比奎妮最消极的时候还要破碎。所以纵然蒂娜一再让她克制感性,她仍然忍不住在次日早晨,借着端咖啡的理由,占用了部长五分钟的私人时间。
“我会帮你的,你把他送来吧,部长,”奎妮把咖啡放在桌面,双手不安地搅在一起,“你把他一个人锁在家里不是办法,他需要和别人接触,需要得到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环境,这样才能逐渐好起来。”
她对帕西瓦尔不了解,之前她也鲜少用自己的能力探究帕西瓦尔的思想。其实她有些害怕安全部长,毕竟他从始至终都对下属苛刻严厉,对麻鸡的态度也十分傲慢。
可奎妮偏偏是一个生性浪漫的人,现在她又和一个麻鸡在一起,甚至为此拒绝了部长手下艾伯纳西的示好。加之蒂娜又三番五次地用恢复雅各布的记忆作为条件和帕西瓦尔谈判,奎妮有不被部长看好的自知之明,而她也非常肯定现在的部长肯定比之前更不喜欢她。
所以哪怕她的自作主张有可能替帕西瓦尔解决一个大麻烦,她也担心读出对方脑中一丝不快的念头。
但还好,帕西瓦尔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随即目光又落回桌面的文案,回应了一句冷漠又清淡的——“嗯,明天我把他送去。”
奎妮笑逐颜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明明是部长在请求她和雅各布的帮忙,但下班回到面包店,她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雅各布。
“他一定表现得非常理所应当,就像本来就是你的义务一样。”晚餐时,同样得知消息的蒂娜冷冷地说。
“我没看他的表情。”奎妮搪塞。问题解决了就好,她不想在意那些负面的感受。
“你们谈论的是你们的老板吗?就是之前……来过几次的那个中年男人?”雅各伯帮忙收拾着餐盘。虽然奎妮一再表示不需要他帮忙,但他还是觉着这也有他一份责任。
“嗯,就是那个家伙。”蒂娜回答。
“哦……那老板肯定得有点架子,但他心里一定是高兴的。”雅各布笑呵呵地道,他比奎妮更能消化负面的感受,他是一个乐天派,按照奎妮的说法——他能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变成好事,他比巫师更会魔法。
“你也是老板,你就没有架子。”奎妮咬着嘴唇称赞。
她真心爱着这个矮胖的麻鸡。不管身边的朋友和姐姐怎么说,她始终觉得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所以当雅各布“第一次”莫名其妙地摸着被奇怪的动物咬伤的创口,结结巴巴地约她能不能下班后请她吃个饭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奇妙,纵然蒂娜认为这是毒液“能消除不好的记忆,而关于奎妮的记忆是美好的所以消除得不**净”,但奎妮仍旧坚持这是爱情的魔法——不论是否忘记过去,只要再次相见,就会再次相爱。
“那个小伙子看上去很老实,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帮手。”雅各布开解。
是的,虽然雅各布仍然没有被部长恢复记忆,也没有赋予什么进入巫师世界的特权,但他和奎妮依然接受了克雷登斯。
好人永远能看到世界美好的一面,这或许也是一种法术,只是没有人愿意钻研,所以常常被忽视罢了。
帕西瓦尔将这个决定告知克雷登斯时,克雷登斯怔了片刻。帕西瓦尔没耐心等他回应,晚上他还要开一个例行会议。他让克雷登斯收拾一下自己,他则在书房批几份上班没来得及处理完的文件。
本以为克雷登斯只是去洗把脸换身衣服,谁知他还拿了一个黑色的小包。
“里面装什么?”帕西瓦尔拢好文件,塞进大衣内袋。
“……衣服,我换洗的衣服。你买的那一套新的。”克雷登斯喃喃地说,依旧不愿意抬头直视帕西瓦尔的眼睛。
帕西瓦尔一共给克雷登斯买了两套。他让下属去置办的,去的麻鸡商店,尺寸还有点不合适。本来打算庭审结束后带他直接到巫师街,但谁知结束后关系却僵化成这样。
而就现在看来,已经僵化到克雷登斯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那小包还是拿来装新衣服用的,现在倒好,又把新衣服全装回去了。
帕西瓦尔也没多说,沉默地把外衣穿上。
他调暗了卧室的灯,并在锁门之后又加了一道咒语防护。他住的地方距离魔法部不算远,但只要走出楼梯口,再回头时他的居所便成了一堵墙。
这个安全措施是他父亲发起的,不论是麻鸡还是巫师,只要没有格雷夫斯家族成员的陪同,压根不可能发现这里的建筑。
而到了帕西瓦尔这一代,他不仅沿用了父亲的方式,还多加了几句咒语。他比他的父亲更难以相信他人,他不愿意私人空间受到一点点侵犯。
现在他应该松一口气了,晚上回来他也可以好好地睡回床上。可不知为何他又不是那么高兴,总觉着某件事并没有他预计的妥当。
他幻影移形带克雷登斯到面包店对面的巷子,克雷登斯则稳稳地拿着小包。经过几次适应,他对幻影移形没有那么恐惧了。他只是扶着帕西瓦尔的胳膊,一旦到达目的地又立即松开。
他默默地跟着帕西瓦尔走出巷口,穿过街道。他好像总是这样默默地跟着,总是接受所有的安排。现在也是一样,他甚至没有表露出想或者不想,帕西瓦尔让他这么去做,他便不会拒绝。
蒂娜不在,帕西瓦尔松了一口气。虽然蒂娜并不会有明确的反对,但奚落自己两句总是少不了。雅各布和奎妮却热情地欢迎了克雷登斯,奎妮甚至为他泡好了一杯蜂蜜酒,让他把外头的寒气去一去。
帕西瓦尔也不再久留。把克雷登斯留给这两个人,帕西瓦尔放一万个心。他实在不懂得怎么照顾人,他只能确保自己吃饭的时候多带一份罢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确定自己应该返回魔法部了。今晚的会议内容有关把格林德沃引渡回欧洲,格林德沃造成的危害是世界性的,足以称得上反人类罪,回到欧洲后,将再由联合国特设刑事法院进行最终的审判。
帕西瓦尔对这个决定抱以极大的反对,但主席一句话便把他所有的反驳打了回去——“这是魔法联合国会表决通过的,你可以直接向他们传递你的意见。”
所以帕西瓦尔压根不想参加这个几乎在说“格林德沃又得逞了”的会议,但规矩就是规矩,硬着头皮他也得出席,至少没人管得了他在什么时候冒出一两句风言风语,又在露面之后是否等会议结束才当众离席。
格雷夫斯的姓氏还是有影响力的,他至少要把这份强烈的不满传递出去。他不确定能给多少部门施压,但好歹能让格林德沃遣返之前的日子不太好过。
离开前奎妮一直欲言又止,但苦于时间所迫,帕西瓦尔也没有深究。
就在他出门没有走两步,正打算转进另一条巷口,用幻影移形到魔法部最近的拐角时,克雷登斯却突然追了出来。
他跑出面包店门口,却又在帕西瓦尔回过头来的一刻停住。他仍旧低着头,默默地捏着拳头。
帕西瓦尔站定原地看着他一会,确定他不会自主说话时提醒他——“有什么事快说吧,我今晚很忙。”
其实帕西瓦尔原意并不是这句话的。他原意是想说声对不起。为这段时间给克雷登斯造成的伤害,也为伤害过后无法弥补的无能为力。但他不擅长说对不起,他在记忆中都找不到上一次说对不起的印记。
何况真正对克雷登斯造成伤害的不是他,只是顶着他的脸的格林德沃罢了。他顶多是想帮克雷登斯却没帮成,他又说服自己没必要说这句抱歉的话。
可是克雷登斯的举动却让帕西瓦尔讶异。因为那句本来应由自己出口的台词,却让克雷登斯抢先了。
只见他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踟蹰着又向前迈了两步。然后用一种不仔细听就完全听不见,仔细听也只能勉强听清的音量,轻声道——“对不起,格雷夫斯先生。我……我给您惹麻烦了。”
“不算什么麻烦,事情都解决了,你就在这好好待着,他们肯定会好好对你。”帕西瓦尔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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