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野想要对村上幻灭,想要变得讨厌村上,讨厌到甚至不想再见到他。但是怎么做才能变得讨厌他呢?他像个流浪汉一样,很臭,还呕吐在自己身上,即使这样自己还是无法厌恶村上。
思考过头了些,宇野觉得大脑也变得疲倦。他把西装脱下换上居家服,走出卧室。村上俯趴着,只有脸面向一边,闭着眼睛。电视还开着,声音很吵,村上却一副没有在看的样子。
直到宇野洗完澡出来,他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厘米都没动。宇野试着把电视的音量调小,也完全没有反应。觉得他应该睡着了,宇野就把电视关了。
房间的灯光也调暗了,宇野把自己关在卧室。虽然什么也不想做,但是带了点工作回家,完不成的话明天就要麻烦了。
打开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宇野想要拿起放在椅子上装着资料的包途中翻到了。
装在里面的钱包滚到了脚跟前,捡起来时想起来钱包里已经没有钱了。因为银行卡和月票都在里面,在外面也不用担心,但一想到里面只有不足千元的现金心里就会有些不安。
抽屉里确实放着为了付担保金而取出来的现金。宇野拉开抽屉,找到印着银行名的袋子。本来只打算拿两万出来的,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搞到全部掉出来散落在地板上。
“啊—啊……”
今天还真是能掉东西。宇野从椅子上下来,边数边捡散落的万元大钞,但只数到十四就没了。
又数了一遍拿在手里的钱,还是只有十四张。桌子下面床下面,宇野反复找了钱可能遗落的地方,怎么样都还是差一万日元。
把钱取出来后,自己从中抽了一张吗?不对,作担保金都刚好够,取出钱的那天直接放进抽屉里,之后也没有再碰过。难道把现金取出来装进信封里时,掉了一张?
宇野"霍"的把头扭向门那边,想到门的对面有个借了好几个朋友的钱,欠债不还就逃走的男人。
宇野握着银行的袋子,稍稍思考了一会。想了又想,结果只是把信封就那样重新放回抽屉里。
村上没有对自己说,即使去问,也有可能得不到回答。
村上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吃过杯面的空容器还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过分的时候甚至打翻了也不收拾,绒毯上还残留着拉面的臭味,至今还未消散。
啤酒的空罐子随意地乱扔,可能擦过鼻子的纸也没有扔到垃圾箱里。
村上穿的衣服又脏又臭,但是不管怎么脏,自己也不能说让他把衣服洗洗的话。洗澡也是一样,再怎么脏,宇野也说不出你去洗个澡的话。
客厅里沾满了村上的臭味。在他不在的时候开窗换气了,也喷了除臭剂。但也就只有那一瞬间村上的臭味会消失。但只要他一回来又跟以前一样,简直像个活生生的垃圾源。
之后的每天,宇野都确认一下抽屉里信封的钱,里面的数额很有规律地一天减少一万,并不是自己搞错了。而这个偷自己钱的男人,正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那天工作早早结束了,宇野进了公寓附近的柏青哥店。坐在里面的人以穿着运动服或西装的中老年居多,但是从盘起头发的女人,到抱着购物袋的主妇、半老的女性也零星可见。
一排一排的慢慢来回寻找终于看见了目标,村上衔着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柏青哥的机器。明明是很拥挤的店,可是村上的半径三米以内,仿佛谁都在回避他一般,一个人也没有。柏青哥店里的烟味很呛人,但是村上的臭味更甚。
回到家后,趁着小偷不在家,宇野确认了信封里的钱。今天也少了一万日元,只剩五万日元了。宇野装着好像没有确认过钱一样,同往常一样把信封又放回了抽屉里。
村上是个过分的男人。明明是大学时代的友人出于好意让他住在公寓里,他还每天都偷友人的钱。而且偷钱用来玩柏青哥。把友人辛苦工作赚来的钱用来赌博,每天都是如此。
真是个差劲的男人,他简直什么价值也没有。宇野狠劲地说服着自己。实际上村上就是个过分的男人,他已经相当于一个犯罪者了。
臭骂村上的话豁然停止。到现在为止,这个男人已经够差劲了……但是还能变得更要不得吗?会不会做出能让自己的心一瞬间冻结的无情的事?
再过五天信封里的钱就会没了。到那时,村上又该怎么办?一声不吭的离开吗?开口向自己借钱吗?还是把菜刀亮出来,威胁自己把钱交出来吗?
对现在已经跌落在人生低谷的友人,宇野竟期望着他堕落得更不像个人,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残酷呢?
不断考虑这些问题的答案,宇野在便利店解决了晚饭,洗了澡,然后上了会儿网,一看表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太晚了,村上一般都是九点之前回来的。难道是离开了,宇野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陡然间门铃响了,那个让自己失望不已的人终于回来了。宇野甚至都没通过门上的透视孔确认一下就打开了锁。
锁刚打开,门就被从外面拉开了。宇野对这股气势感到仓皇失措,但是让他更惊讶的是踏进玄关的村上的脸——右眼已经肿起来了,鼻子下面很红,连嘴角也裂开了。
“你的脸怎么了?”
村上沉默着,像要把鞋摔飞一般脱掉了运动鞋,踏上了走廊。
“被谁打了吗?没事吧?”
刚一抓住村上的手腕,就被一股蛮力甩开。宇野的身体被甩到书柜上,和飞出来的书一起倒了下来。
“好痛.....”
按着被书砸到的头仰起脸,宇野看见村上像门神像一般伫立着。歪着那嘴角裂开的嘴唇,看着自己的眼光......有点胆怯。
“啊......我没事的。”不想让他担心,宇野微微笑了笑说道。
村上把视线移开了。
“倒是你,没事吧?”
宇野说着,就看到村上随便躺在沙发上,用床单蒙住了头。以此来逃避的男人的身姿向自己透露出“什么都别问”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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