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地下的房间,空气中都好像带着自地底传来的潮意。
幽暗的角落是滋生霉菌和黑暗最好的培养皿。
烛泪在儿童书桌上结了厚厚一层垢,烛焰簇拥在黑暗中沉闷地噼啪作响。
昏黄斜斜在地面上打出一道横杠,虚虚晃过这方空间里的大概陈设:一张儿童书桌,一套儿童床具和几个随意堆放的纸箱,以及角落里陈腐发烂像是食物残渣一样的黏稠秽物,附近蚊蚁悉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的墨线,昏暗暧昧的烛火下一切仿佛披上一片旧童话的华美腐朽的外衣。
“嘀嗒,嘀嗒,嗒啦啦啦~”
八音盒轻快明亮的音符突兀响起,音阶飞旋上扬,划破这房间死水般的静谧。
“嗒嗒——………”八音盒突然发出短促的一声尾音,齿轮断断续续“嗒”了几下又坚强地“啦”起来。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落在八音盒上。
烛火吓了一跳似的扑烁几下,终于注意到床上摇篮旁边坐着个格格不入的巨物——昏黄烛光替它渡上了一层金边,白色梨型机身冰冷冷地泛着金属光泽——也许是它的“目光”太过柔和,此刻竟奇妙地融入进此情此景中。
“嘀嗒……嘀嗒……嗒啦嘀啦……”
白色的梨型机器人仔细地听着八音盒勉强成调的乐章,一动不动地盯着手心中小巧的八音盒——上小男孩的旧照片,机械双眼中满是认真专注。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许是以前的美好回忆,它的目光愈发柔和,跟着旋律轻声
哼唱起来:
"staywithmeyouwillneverbesad."
"iiwillembrace,"
(我要拥抱,)
"embraceyourbubblesyourfluidsandkeepyouwarm,"
(拥抱你的泡沫你的爱|液让你取暖)
"theniwillsqueezeout"
(然后我要拧出)
"squeezeoutyourgermsyoursporeyourviruses,"
(拧出你的细菌你的孢子你的病毒)
电子男声伴着嘀嗒乐声在摇篮旁低低徘徊,如同绵密缠绕的细线。
"iiwillembrace,"
(我要拥抱)
梨型机器人捧着八音盒小心翼翼地站起,仍旧轻声唱着,庞大的身躯顿时遮住半边阴影。
"embraceyourmembranesyourbonesandkeepyourcool"
(拥抱你的黏膜你的肉骨让你乘凉)
它走过书桌,走过纸箱,走过墙角下的霉斑,绕上楼梯,木制地板被踩得嘎吱作响。
它推开头顶的暗门,光亮迫不及待地驱散了几缕黑暗又重新湮于其中——那推门的“人”很快便迅速灵活地一闪而出。
它捏着八音盒,熟练避过地板上到处盘绕的管道,电子音渐渐带上一丝轻快:
"theniwillsqueezeout,"
(然后我要拧出)
它来到房间中央,原本摆放游戏舱的位置此时被一个透明的长方体玻璃柜占据,内胆表面粘着无数细小气泡,透明无色的液体在机器的作用下缓缓流动,无数导线穿过玻璃柜,穿过缓流,接连在一颗淡粉色、纹路清晰的大脑上,随着这颗脆弱娇嫩的器官在稠滑的液体里小幅度地移动。
“身体”里沉装着的躯干似乎感受到了同源一般,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机器人近乎痴迷地盯着这颗大脑,仿佛看着挚爱的恋人——就好像它真的生出人类的情感那样。
它把八音盒放在玻璃柜上,然后贴紧柜壁,小声在离大脑最近的地方哼唱,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又仿佛长辈对小孩的叮喃:
"squeezeoutyourevill,"
(拧出你的邪恶)
"yourgrim,"
(你的不幸)
"andyourw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