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他也曾过过几天,只下场如何纹斛从来都不抱希望。及时行乐方对得起往日攒的那些个拳脚,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再同那跑来瞧热闹的老管家说说从前。
老管家弓着脊梁问:“你又作的什么妖?”
纹斛挺直腰板儿答:“真挨揍攒的福哇!”
纹斛是看着卫诚长大的,老管家是看着纹斛和卫诚长大的,胡子一捻鼻子一抖,立马就想到卫诚这是又心软了,老人家对旧主的感情深呐,那是刀枪剑雨里头夺过来的主仆情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作威作福!
老管家迈腿儿要去找卫诚念经,左腿儿迈不动,右腿儿,右腿儿他还是迈不动!
“你抱我大腿做啥!”
纹斛死乞白赖手脚并用地缠在那两条老腿上,任你拳打脚蹬,我自岿然不动。
老人家使出吃奶的劲儿挣,纹斛使出吃奶的劲儿抱,最后刺啦一声,老管家感觉屁股底下凉飕飕,低头一瞅——
“你,你臭不要脸!”
老管家拎着裤子也没法儿挣扎了,纹斛嬉皮笑脸地凑过去,眼巴巴讨了颗老栗子。
脑瓜疼,疼得纹斛眼睛酸。
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打他都记不清了也习惯了,唯有老管家揍他那两次,次次都叫他恨不得记一辈子。
第一次是他饿晕了被抬进卫国公府,见了吃的不要命,胡吃海塞差点儿把肚皮撑破,大夫换了一轮儿又一轮儿,最后好容易救了回来,老管家气得连骂带打狠狠揍了他一顿,因为激动太过还扭到了腰。
那会儿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恨铁不成钢,窗户纸戳破之后纹斛就再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第二次就是今天。
“阿翁,我同你讲一个故事。”
☆、第006章
纹斛同卫凌一开始是互相看不顺眼的,这是资源有限而欲*望无穷所造成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时的纹斛还小,卫凌也不大,总还残留了些小孩儿的好胜心,什么都爱比一比,卫凌比纹斛更能打,纹斛比卫凌更扛打;卫凌比纹斛个儿更高,纹斛比卫凌肉更多,几场算下来倒也算是个平手。
纹斛一抖身上的肥肉,脑筋一转后伸出胳膊上新添的伤得意洋洋地跟卫凌炫耀。
“这是我亲爹打的,你没有吧!”
卫凌咬牙,他亲爹倒还真没打过他,翻来覆去想一想,只得不好意思地卷起裤腿儿露出腿上的伤。
“这是我亲哥打的,你也没有。”
纹斛不服气,扒光身上的衣服一条一条跟卫凌比,卫凌强撑了十来个回合,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叫纹斛险胜了去。
纹斛得意,这是男子汉的伟大胜利。作为胜利者应该大度,所以从此以后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只不时再相互炫耀一下新近得来的战绩,炫耀完又偷偷溜到厨房去抢吃的,好似要把一辈子的饭都压缩到那几天吃完一样。
直到有一天,卫诚被卫国公赶出了家门。
“阿翁,你当真以为,当初卫诚被赶出去是因为卫国公为了保全他而做的戏?”
卫家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抄家,卫家上下唯有一年前被赶出家门的长子卫诚幸免于难,老管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庆幸,庆幸苍天有眼,叫卫家还留了这么条血脉存世。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管家老脸绷得死紧,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这是国公爷英明,再加上大少爷当年离家之时对这件事决口不提,他也就没怎么在意最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将大少爷赶出卫国公府。
国公爷的意思只是叫大少爷活命,当初找的什么借口他又何必计较?
“阿翁,你在卫诚身边这么多年,难道就真没看出来么?”
“卫诚早就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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纹枢这几天看卫诚时总有些不自在,这人同他还是有血海深仇,他也还是没忘记国仇家恨,可是卫诚对他的百般迁就万般讨好,他却再不能如从前一样视而不见。
当然,只除了他叫纹斛回来伺候他这件事儿,卫诚一直没松口。
“卫将军说的话难道转身便忘了不成,你叫我随意处置纹斛生死不论,怎么,舍不得了?”
讨要多次无果,纹枢心中那股子不自在更明显了些,夜深人静之时合上双眼,总能感觉有人缩在他背后颤抖,压抑着,蜷缩着,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抽噎。
该死,他那晚上怎么就不去别人房间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