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裕!”
喉管肯定受了不轻的伤,努勒吼出这三个字时已极难听出本意,为了省事儿卫宁干脆点了他的哑穴。手指一旦离开,努勒的喉咙里便仿佛开了个洞,呼噜呼噜着,再发不出半个完整的音节。
天子之怒,最后只能凝在那双眼珠子上。
卫宁无视于这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依旧扣住努勒的咽喉,半点放松的意思也没有,脚底下却是毫不迟疑地向人群最集中之处迈去。
路过卫诚,没有丝毫停滞。
卫诚看着自己那仿佛脱胎换骨的亲弟弟,儿时的不甘如洪水般泛滥开来,好几次都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卫宁的脖子拧断。可是,看着那个武功深不可测,对他也不再有半分依赖的弟弟,卫诚突然有种噩梦成真的解脱感。
悬在头顶的利剑,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他真的被卫宁远远甩在了身后。
卫家子弟中高不可攀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尽管身处逆境处处受制,却仍能活出别样光彩的卫宁。
卫诚不甘心,他决不肯承认自己苦心求进到头来还是被卫宁轻松超越,他拼命地想着,想到腿肚子发颤也不敢上前一步。
那是来自强者的无形威压,是强者对弱者最直接也最残忍的蔑视。
——不对,一定不是这样,见天子必先解剑,他身上没有利器,同握有武器的卫宁相斗本就处于劣势。于是,卫诚终于找到了不杀卫宁的正当理由。
非是他斗不过他,而是天子受制,拳脚也敌不过刀剑,命之罪,非他之过。
父亲的面孔已然模糊,自小受过的训诫也在这一刻成了被水晕开的墨迹,糊成一片。
面前这个站着的人不再是紧咬着他不放的梦魇,而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与他之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性。
鸿鹄怎会嫉妒燕雀。
一定是这样。
“哦,对了。”
就在卫诚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从那梦魇之中醒来时,紧跟在卫宁背后的纹斛突然转过头来,对卫诚一笑,
“之前的事,多谢了。”
纹斛很诚恳地为蛊虫的事情道谢,可是听在旁人耳朵里却变了味道——被一个挟持皇帝的乱臣贼子道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卫诚如今的身份本就有些尴尬,原本因为纹斛之死被迁怒的误会终于解开,却又答应了南华这边引诱他结盟的条件,虽说最后没敲定,可到底是犯了忌讳。
他已置身油锅,纹斛却在临走之前笑嘻嘻地往锅底下再填了一把好柴。
“你说什么胡话!皇上你别中了他的离间之计!”
努勒被掐着没法儿回头,卫诚自然看不清楚他对此话的反应,可是依照努勒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往后回京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薛纹斛这分明是在逼他另立门户!
纹斛说完话之后继续乖乖跟着卫宁走,走得累了便拽一下卫宁的衣服叫他歇一歇,等到出了大厅走到阳光之下,围在周边的侍卫才看见他走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串鲜明扎眼的血迹。
“阿宁……”
纹斛的嘴唇被自己咬得一片血肉模糊,肚子上破了个洞,伤口没长好就下床折腾果然有些吃力。
吃力就吃力吧,能走到这一步已是苍天有眼,他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实在撑不下去,叫声“阿宁”便又能讨回来几丝力气。
从前,不也这般熬过来了么。
阿宁,他的阿宁……
卫宁突然丢开了努勒。
新鲜空气从突然解放的通道猛力灌入,努勒本能地大口呼吸着,刚要下令捉拿这两人时,脖子上竟换了一把剑。
可不就是被他从卫宁身上搜走的墨心。
“我送给我徒弟的东西,还没有让别人白拿的道理。”
霸道张狂的腔调在屋外响起,卫诚前行的脚步突然一顿。
那是一切噩梦的起源,是他们两兄弟命运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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