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离心知是自己冲动,然而近日他被这些意外搞得快撑不住,没有心思解释辩驳,“是属下不好,四公子恕罪。”
萧四无盯着他颓败的神色,“你这几天喜怒无常,白日还好好的,夜里又发疯,到底什么事——”
能告诉他么——当然不能。
没有人能帮他,他谁也不能说,连找个地方痛哭一场的机会也没有。
只能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摇头的幅度因为心虚而小了很多:“什么事也没有。属下就是这样的人,时不时伤人伤己,情绪反复,四公子莫要怪罪。”
萧四无当然不信,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便道:“今夜这种事,以后我不想再看到。”
尤离道:“是。”
萧四无听着他乖顺的回应,看他筋疲力尽的神色,微红的眼角——
突然很心烦。
尤离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弱弱地问他:“我能喝点酒么?”
萧四无眉头一皱,严声道:“伤还没好喝什么酒——既然没睡就再喝一次药,早点好起来就能喝酒了。”
尤离本也随口一提,没抱什么被允准的希望,乖乖又应了一句:“是。”
萧四无倒不适应他这么听话,烦心道:“很快有人给你送药来,喝了就去睡。快到元宵了,别病殃殃的,你的欢儿看了又要不高兴了。”
尤离恍惚地眨眼,“元宵?”
萧四无自悔失言——尤离对这些节日大抵都很陌生,别人阖家团圆满堂金玉的时候他不就更显得可怜。
对啊,这个人好像处处都很可怜。
于是又缓了语气,“今夜的事情,没人会多话,你好好休息罢。”
尤离喝了药,却不想睡,只想抓紧时间,趁他还记得,多想想江熙来的样子。
躺在床上连眼睛也舍不得闭上,总怕会太快睡过去,虽然药效还能持续到明天半夜里,但是好像一闭眼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也记得他在屠越龙脚下求死的样子,记得他那时轻生念头,还要拉着江熙来一起死——
不值。
为了这样的理由,让江熙来一起丧命么?黄泉路上,他是不是也一样不记得?
倒可以省一碗孟婆汤。
哈哈。
他好像有点撑不住,根本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留恋着黑暗,畏惧时间的流逝——
他是这么胆怯的人,不敢告诉江熙来真相。
不敢想象江熙来听了会怎么样。
他会哭罢……
他记得那么清楚的一切,在自己这里都忘了,要怎么面对他清澈的眼睛呢?
攥着手中的小册,手腕都发酸。殇言在架子上好好摆着,在漆黑的房里根本看不见,却知道那个该死的东西在召唤他,引诱他,最后致他于死地。
殇言最初没有失忆的成分,药效发挥也很慢。
药效退了之后,服药的人也记得被问了什么,被指使做了什么事。
他试验了无数次,加了精妙的东西进去。就让殇言有了更怡人的效果,能在药效过去后,忘了听到的问题,忘了听到的指令——这大约是他们喝了殇言之后最想记住的东西。
试药时的那些人从来没有异状。
尤离继续笑——他的体质喝了几个月才出现的症状,恐怕有人早就有了,可惜他们自己忘了,可能忘了家人,可能忘了爱人,却没有同心蛊去提醒。
所以忘了就忘了,没有人发现。
若能早点把那些人放回去,这个症状也能被他察觉,可惜青龙会是什么地方,血衣楼又是什么地方,试药之用的人,不会活着再出去。
那些迷幻神智,引真诱心,乱人心力的药性,已经对他没有了效果,恐怕现在明月心让他喝一瓶,他也想答什么答什么,什么都能记得——
然而代价如此惨重,没有了殇言,就记不得最想记得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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