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个毛,这群人冲进来的时候没看到自己手下上,现在去追上了也没用!
谢知非那传的什么教王守卫连名字都记不住,不过是听上面的人说这人很有钱,想要抓来讹诈一笔,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此时一听那些刁民走了,王守卫往日的神气也就回来了:“追什么追!那是刁民么,那分明是军队,待我向家主通信,剿了这群叛军!”
几日之后,王家的家主收到这封信之后气得不行。他本想拉拢谢知非,这样一来不但多了个有能力的手下,还能让王家将谢知非修堤建起来的好名声给捞到座下:“这个蠢货,我为家族的谋划,全给打了水漂!”
想到谢知非在淮南道声望已如此之高,而他们已经得罪了对方,想来不可能再让谢知非给自己效力的时候王家家主便觉如芒在刺、坐如针毡。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这么了解了谢知非,却偏偏左右有人来报,旁边的冤家叫阵大战了。
而王家家主手下打听了一圈,报来谢知非找了个山头,拉着那些救他的人据说要建教,还邀了个江湖人做法王。王家家主又骂了声“胸无大志”,便将这件事抛在一边。
然而此时,从庐江县里出来的诸人一路簇拥着谢知非来到他们白日修堤的地方才停下,去的时候众人忧心忡忡,只觉月光冷得渗人,此时回来,众人又觉月光暖胧。
谢知非停下来,叹了一声对诸人问道:“今日你们闯牢救我,明日太守说不得会来抓你们,你们可有什么打算?”
众人过惯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哪来打算,不过走一步是一步。
此时谢知非一问,即便是识得几个字的周书生也只得搔头:“这倒是没有,就是不想谢善人你出事。你不知道,那个太守他好龙……噫!”不知道是谁踩了周书生一脚,还是有人在其身后拧了一圈肉,又或两者皆有。
原本就算不得好看的周书生面上五官挤成一片,倒抽口冷气:“好龙……龙……龙章凤姿,他就喜欢对付谢善人您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
莫名听懂了周书生话的谢知非沉默的:“……”
同谢知非一样,靠着周书生表情和第一个‘龙’字领悟了这其中精华的燕南天也沉默了。这两人都沉默,众人立刻乖乖的闭上嘴。
周书生自知失言,眼睛一转,打破沉默:“那王家来这里之后就没做什么好事,以前也我们这里也有个很好的人家,王家人来了以后一开始对这家人还不错,后来找了个由头说这家人同倭寇有勾结,将这家人全杀了。”
这话一出,众人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方向,积极踊跃的将三年前的事给谢知非补全:
“那家人以前是做粮食生意的,有时候遇上天灾,那家人日日布粥从不间断。”
“他们家离海边远着呢,同倭寇能有什么关系。那家人大儿子去找海上人家收海货,然后就被说是给倭寇通风报信,一家人都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这家几代人的钱财珠宝,全给王家拿去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将王家掌控淮南道之后,对淮南道上诸人的盘剥。每一个字里都是血泪横流,每一句话里都是家破人亡,这些话让燕南天听得双目赤红,恨不得立刻提剑将王家的人杀了个干净。
然而谢知非只是沉着脸,往日里明亮的双眼此时晦暗难明,时不时插话问一两句的谢知非,让这些人将王家做的恶事继续说下去。众人越说越愤怒,只觉那王家就是吃人饮血的魔鬼,恨不得立刻有人将他们赶走。
等众人都不说了,谢知非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时间不晚了,为了防止王家的人来抓人,大家先找四周合适的地方休息,天亮了还要修堤。”
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弄不明白谢知非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王家都将他压到牢里去了,怎的出来了还想着修堤,周书生皱眉道:“谢善人,我们要不躲一躲,避了避风头再出来?”
谢知非点点头:“这里关系两岸人家的性命,总不能一走了之留着烂尾,待这处修完,我便待大家离开。”
众人心里又是一番感动,断断续续的同谢知非告了别,自行找地方休息。
月宫西垂,启明高悬。
东边的天空由黑变蓝,河汉渐消,天之将晓。跪在篝火前的谢知非将明教的教义念完,这一次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因为燕南天发现,谢知非诵教义的时候一直睁着眼睛,像是决定了什么事情一样。
燕南天等谢知非将最后字诵完,这才上前去,江风吹起燕南天的衣摆,撩动其凌乱的长发,就像是燕南天此时难以平静的心一般:“谢兄弟看来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可否告知燕某,你相通的是什么!”
面对燕南天的注视,谢知非缓缓起身:“一直以来是我着象了,明尊让我看到了人间浮屠,教我怜爱世人,命我将圣火之光照大地,而我却一直执着于表象,并未领悟明尊的救渡世人的慈悲,忽视了明尊赋予我的期待。”
燕南天立刻追问道:“什么样的期待?”
这个问题让谢知非沉默了,片刻之后,谢知非对燕南天问道:“你可知我刚来淮南道的时候,是何模样?”谢知非双眼迷蒙,想起了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候见到的惨状:“万亩田地草青青,行路三里见炊烟。”
“路上死去的人丢在一边,一个健康的女娃只能换两斗栗,二十文便可以买一个健康的男娃,但即便如此便宜,一开始也换不了卖不出。”
说到这里,谢知非停了下来不再往下说,他仰天眨了眨眼这才转向燕南天:“可后来有一天,这生意却特别好,但是换女卖子的人却少了一半多,你可知道为何?”
燕南天喉咙一哽,浑身冰冷,燕南天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但是他要听谢知非说出来:“为何?”
此时本该出来金乌似乎睡了一个懒觉,天边渐红,而本该光芒万丈出现在天边的金乌却迟迟未至。江风携裹水汽,冰冷刺骨,不但让燕南天感到冷,谢知非的心也冷到了冰点:“因为人肉涨到了八十文一斤。”
燕南天的身体已经不只是冷了,他浑身除了心,似乎都已经结了冰,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寒意:“可是还是有人卖!他们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依旧这么做了,他们是畜生,他们不配为人!他们……”
燕南天骂了许久,他心中的愤怒之火越骂越盛,身体越来越冷,直到最后燕南天骂不下去了。因为谢知非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他,这样燕南天直到自己此时的行为多么可笑。
最终,燕南天冲到堤边,对着长江怒吼数声。
灌注了燕南天内力的怒吼,没能让长江停下脚步,更没有人回应。燕南天突然很绝望,这是一种灭顶的绝望,燕南天在那里站了许久,扭头看向谢知非:“你要如何做?”
金乌姗姗来迟,终于在天边露出羞涩一角。
初出的日光金红交错,霞光万丈。谢知非一直冰冷的面容突然变了,像是冰山融化的瞬间,待听清了谢知非的话后,燕南天像来半睁半合的眼终于瞪圆了,“不破不立,既神州山河已破,当重铸九鼎!我要建光明顶,让明尊圣火不熄,光明不灭常耀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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