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可谓冤家路窄,绮云一时避让不及,顿时被耶律花喇一下就认出了她□□“追风”!
“这马——”,耶律花喇俨然是喝过酒的:“这马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觑着眼瞅着“追风”,越看越觉得眼熟:“哎,你们都来看看,这马儿是不是跟太后的追风长的一模一样?”,他胡乱的摇摆着脑袋,招呼着左右侍从上前辨认。
绮云勒紧了马缰,倒退了几步,意图回避耶律花喇的打量,罗义先见势不好,慌忙迎上前去请安,又对着耶律花喇赔笑道:“太子殿下,这太后的追风,正好好地在御马厩里睡大觉呢,您看这小小的宫人,又岂能让追风这等俯首帖耳。”
耶律花喇觑着醉眼,闻言愣愣地想了片刻,突然一鞭子直朝罗义先头顶抽去:“照你的意思,竟是本太子看走眼了?”,罗义先猝不及防,一张白净的俊脸上顿时被抽出了一条红印子,他咬紧了牙关,默默地忍下了被鞭打的屈辱,赔笑道:“末将怎敢编派太子爷的不是。只是这夜寒露重,爷刚饮了酒,万一受了风寒,可不是开玩笑的。”
耶律花喇却对他的讨好充耳不闻,只顾不断地打量绮云和她身下的“追风”,他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拼命回忆着什么。时间拖着越久,形势便越是不利。可是眼下并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转移耶律花喇的注意力,更何况他显然已经认出了绮云:“好贱婢,原来是你!”
此时城门尚未关阖,楚清溪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若是被耶律花喇关闭了城门,恐怕她们一行三人,都将插翅难飞。故而她立时当机立断,一催□□“玉麒麟”,便猛然朝城门口冲去!
“玉麒麟”一声长嘶,四蹄腾空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一下子便顶翻了意欲上前拦阻的守城卫兵。而那“追风”一见“玉麒麟”冲向城门,当即奋起前蹄,一蹄便将拦在身前的耶律花喇座下青骢马踢翻在地,随即一弹后腿,又堪堪踢碎了辽太子前胸的护心镜,眨眼便紧追“玉麒麟”而去!
耶律花喇尚且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便已经背过气去。只见他唇色发紫,面目青白,眼看已是身受重伤。众护卫一见,慌忙蜂拥上前救人,即便是尚且有个别几个勉强追赶了几步,却早被三人两骑远远甩落在身后。
众人眼看二骑绝尘而去,只好慌忙抬起耶律花喇送医急诊。如此动静自然惊动了萧太后和辽帝,待耶律不达衣冠不整匆匆自雀营赶到宫中时,只见耶律花喇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而满宫的御医都聚集在小小的偏殿之中,正噤若寒蝉地等着犹如一尊石像般冷酷严峻的萧太后示下。
“按照你们的意思,这太子,是没救了?”,萧太后的声音沉沉响起,平静的竟似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提起了一颗心,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往往是最可怕的。
众太医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哀家问你们,这太子,可当真是没救了?你们都是聋了,还是哑了?”,萧太后的声音猛然拔高了八度,顿时变的又尖又厉:“宫中养着你们这么多人,可都是吃白饭的?难道竟没有一个人,能想出可靠的办法,救一救你们的太子吗?”
众太医将目光汇集到了一个叫做裘炳通的医官身上,此人年愈八旬,已经兢兢业业在辽宫中伺候了一辈子,这宫中哪一个人没有得过他的看顾,甚至于昔日辽帝耶律不达呱呱坠地之时,亦是在他的照拂之下转危为安。是以这裘老太医在辽宫中,即便是萧太后,素日里亦会给他几分薄面,以彰其劳苦功高。
然而这一次,这裘老太医亦不敢轻易做声,因为从耶律花喇的状况上看,情况并不乐观。萧太后的目光自然也落在了他的身上,望着裘炳通官帽下皓然白首,她的声音稍稍放缓和了一些:“裘太医,你跟哀家说实话,哀家和皇帝也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裘炳通擦了擦鬓角的冷汗,心知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是回答的不合萧太后心意,这项上人头怕是不保。然而这事儿又不能信口胡诌,若是与事实不符,难保不会被治一个欺君之罪。如此进退两难,着实是对裘炳通的一大考验。
“回太后的话,太子殿下五脏俱裂,腹中已大出血,其状凶险,非寻常药石可治。老臣不才,倾尽一生所学,亦只能确保太子十日无恙。”
萧太后沉着脸,冷得像冬日里的寒冰一样:“照你说来,哀家的孙儿,竟是时日无多了?”,裘炳通一记响头磕在了地上,朗声道:“医者不敢妄言,还请太后明鉴。”
萧太后面沉如水,裘炳通的话让她不得不正视问题的存在。眼下辽帝不理国事,这天下的权柄自然由她一手把持,而且萧太后从来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她并不觉得自己执政有何不妥。更何况如今大辽兵强马壮,国泰民安,就连老百姓都交口称赞,如今女主执政,日子反而过得比原先还好。
更何况这耶律不达正值壮年,虽说眼下只有耶律花喇这一个儿子成年,但也不必担心将来的子嗣问题。再者那耶律术哲身为嫡子长孙,待她和辽帝百年之后,这大辽国的江山,自然会由他继承。
是以若论国事,耶律花喇即便是死了,亦动摇不了辽国江山之根本,再说句萧太后不能宣之于口的话,如今她正春秋鼎盛,自然不愿意早早移交权柄颐养天年,这辽帝荒淫无能,她尚且有借口把持朝政,然若耶律花喇羽翼丰满,他日朝堂之上定然会有让她还政的呼声。如今既然出了这档子事,这耶律花喇固然是留着性命,恐怕也是废了,若是等到耶律术哲成年,尚又有十几年的功夫,这恰恰正是萧太后内心恰恰不能与人言的秘密。
然而即便是此事符合了萧太后隐秘而阴暗的内心,亦不能因此而宽恕始为俑者。重伤太子,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都是死罪,这不单单是伤人那么简单,还关系到朝廷的颜面,一国的尊严。
“裘卿家,事已至此,哀家也不能难为你们。太子,哀家和皇帝就把他交给你们了,不管如何,还望你们尽心竭力,尽量保全他的性命。”,她转头谓辽帝道:“皇帝,既然宫中御医没有其他良方,哀家想着,不妨求助于民间。自古高人隐士皆在民间,不妨许之以重金美女,以求能替皇孙谋得一线生机。”
耶律不达阴沉着脸,犹自望着耶律花喇出神。直到身边的宦官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方才反应过来原来萧太后在与自己说话:“一切都依太后所言。”,他微微躬身应道。
“将那些护卫和城门官叫进来,哀家尚有事要问他们。”,萧太后安置好了耶律花喇,自然不会忘记要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即便是耶律花喇受伤无形之中正中萧太后下怀,然而事关大辽的颜面,萧太后自然不可能这等轻易就让重伤太子之人逍遥法外。
等到罗义先等人见到萧太后之时,她已正襟危坐,高坐于前殿大堂的凤椅之上。罗义先等人大礼参拜之后,跪于当地,只觉四周气压甚低,周身似乎被无形的威仪压得抬不起头来,当即只能匍匐在地,不得垂询而不敢吭气。
只听头顶上方一个低沉的女中音油然响起:“你们谁是清定门的守将?”,罗义先膝行半步,抱拳应道:“末将罗义先,见过太后!”,这时他才敢抬头,但也不敢以目正视萧太后,只敢以目光的余光,快速打量了一眼上头身穿凤袍的女人,便又忙不迭的垂下头去。
萧太后眼瞅着是一名白袍小将,沉声问道:“方才太子遇袭,你可都看到了?”,罗义先御前面圣之前,便早知必然有此一问,当下沉着应对道:“末将方才就在现场,只是事出突然,末将来不及营救太子爷,实在是罪该万死!”
萧太后的目光自他脸上缓缓扫过,又道:“既然你的职责是守护城门,为何见了嫌疑之人,竟任由其离去?”
罗义先道:“回太后,末将之前正在盘问来人,可恰巧太子爷回宫,守城之人见是太子殿下,便当即将城门打开。也不知怎地,那伙贼人冷不丁便与殿下起了冲突,事后又仗着座下良驹,撞到了好几个兵丁夺路而走,末将等人追之不得,只好悻悻而返。”
萧太后目光炯炯,盯着他的脸道:“可为何哀家听说,那几个贼人,竟是你的故识?”,罗义先一怔,忙道:“太后明鉴,末将冤枉啊。这二人末将之前从未见过,又何来故人之说?”
萧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似乎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罗义先咬紧了牙关,努力保持着镇定和冷静。因为他之前已经细细的想过,之前他与绮云的交谈非常隐秘,绝非旁人能够听见,再者清定门的确是耶律花喇叫开的,而并非因为自己的吩咐。是以两下里一凑,绮云等人闯出城去,正好让他撇清了关系。故而他只需要咬紧口供,来一个概不承认,说不定还能绝处逢生,留得一条性命。
果不其然,萧太后方才那话,当真是讹他的。眼下见其对答如流,关节之间毫无破绽,一时倒也信了他几分,转头又朝殿下众人问道:“你们几个,可看清凶手面貌了?”
其中一个黄黑面皮,留着山羊胡子的护卫道:“太后,贼人一共有三个人,两匹马。其中一个人是孕妇,还有两个人——”,他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萧太后大声道:“有话便说,不用遮遮掩掩!”
那护卫大声道:“小人认识那匹马,正是那日龟兹国送来的玉麒麟!”,他咽了口唾沫,又道:“玉麒麟身上骑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小人不认识,只记得实在是丑的吓人,而另一个,若是小人没有看错的话,便是青狼卫中的奚清!”
第67章无心酿大祸山雨欲满楼
“奚清!”,萧太后惊讶莫名:“哀家待她不薄,她为何要这么做?”,此时,殿外突然有人通禀:“太后,御马厩来人候在殿外,是否宣他进来?”
萧太后一皱眉心,冷然道:“御马厩?”,她的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霍然站起身来,冷喝道:“让他进来!”
那穿着七品官服的御马厩主官战战兢兢进得殿来,尚未近得御前,便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连连在金砖上磕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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