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宁和楚清溪相拥而泣的场面,众人既是感动又是唏嘘。唐情悄悄地扯了扯执扇的袖子,示意众人稍稍回避,以让她俩能够单独相处,聊以一诉衷情。
众人正要悄然而退,却见赵宁猛地从楚清溪怀里抬起头来,她挣扎地想要下得床来,感激的目光始终不离唐情左右,口中连声道:“唐姑娘对我无疑有再造之恩,如今我无以为报,只好给你磕几个头罢。”。
唐情和执扇连忙阻止,却见绮云抢先一步上来,连连对着唐情磕下头去:“绮云代公主谢过唐姑娘恩德,他日绮云力所能及之时,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唐情和执扇扶了这个,却又拦不住那个,直急的连声叹道:“自家姐妹,何必此等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楚清溪感激的目光亦片刻不离她们左右,只是她知道,感谢的话说的多了,反而显得生分了,故而她轻轻地拭干了泪水,真诚地上前拥抱了执扇,两人之间,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就在这时,只见屋外匆匆走来一名小厮,见到楚清溪等人皆在东厢房内,赶忙上前见礼道:“王贲将军请诸位前往前厅一叙。”。
楚清溪奇道:“老将军这会儿叫我们过去,所为何事?”
那小厮躬身回道:“小子不敢妄议,还请公子小姐们移步,将军已在前厅候着了。”。
楚清溪点头应道:“你去回老将军,我们这就过去。”。
那小厮应命而去,这边厢楚清溪柔声对赵宁道:“你身子骨还虚,好生再歇息一回,我让朱纹碧痕在这里陪你,片刻我便回来。”。
赵宁点头应承,这几日她硬生生咬牙承受蛊毒之苦,早已是精疲力竭,神思憔悴,故而即便是万般不舍楚清溪,亦知自己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倒不如趁机好生休养一番,倒也或许能尽快恢复元气。
唐情在边上插嘴道:“不知灶头还有没有龟甲炖鸡,若是有,尽快取些鸡汤来给赵姑娘饮用,倒是有助于她恢复气力。”
执扇闻言不禁奇道:“就赵姑娘这身子,禁得起寒潭龟甲么?”
唐情道:“你懂什么。所谓万物相生相克,这龟既然出身寒潭,自然是温热之物,如今取其甲炖鸡,自然有益于赵姑娘如今气虚体弱的症状。”
众人闻言,不禁恍然大悟。碧痕连声道:“我这就去拿。”,这边厢朱纹上前与绮云一道陪伺在赵宁身边,对楚清溪道:“师傅放心,我与绮云姑娘一道在这里,定会小心伺候赵姐姐的。”。
安置好了赵宁,楚清溪方才略略放宽了心,正要起身与众人前往大厅面见王贲,却只听靴声蹀蹀,正有人大步朝东厢房走来,她连忙示意朱纹碧痕将床帘一放,只见一人正大步走了进来,口中连声道:“你们在此聚一起作甚,老夫在前厅等的气闷,实在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尔等商议。”
来人正是王贲。原来三日前,这萧元朗排兵布阵多日,如今万事俱备,终于派人前来送了战书,破口大骂宋人背信弃义,非但教唆公主逃婚,更将大辽太子伤于马下。此等恶劣行径,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而今大军列兵城下,宋军若能乖乖将公主交还辽国,一切皆可商量,若是藏匿不放,他大辽将士便将攻城略地,以宋人之血肉,一洗大辽之耻辱。
王贲接到战书愤愤不平,早些年赵仁主张和亲之时,他便颇不以为然,好几次直言上奏声称先帝在时绝不会与之姑息,然赵仁一心求和,却对他的逆耳忠言充耳不闻,故而这几年中王贲身为先帝老臣,在当今朝中并不见得受宠。
如今赵仁将他派遣到倒马关,也是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味。毕竟王贲乃是先帝亲信重臣,他若在京里,时不时地倚老卖老奏上一本,也着实令赵仁有些骨鲠在喉,倒不如远远地打发他才镇守边关,倒也能一别两欢,各生欢喜。
是以如今王贲见到辽人如此咄咄逼人,一口恶气自然直达胸臆,当即便升帐点将,令倒马关总兵徐焕之为先锋,准备先去挫一挫辽军的威风。
徐焕之迎战的,正是呼延雍麾下牛头峪守将古里呼儿。昔日他在楚清溪手下颇吃了好大苦头,仗着皮糙肉厚,经过这几日的休整竟自已好了七七八八。他心中正憋着一口恶气,准备痛痛快快大开一番杀戒方能洗刷他输在女人手上的耻辱,故而眼看宋军阵中冲出一员满面虬髯,面目阴鹫的大将,手执方天画戟,在阵前破口大骂,当即便虎吼一声,一挥斗大黄铜锤,哇呀呀便杀出阵去!
这两下里一交锋,只见戟出如雨,团团呈碗大枪花,锤锤生风,滚滚如惊天神雷,一时间,战马嘶鸣,只杀得漫天黄尘;战鼓咚咚,直催人互博性命。如此你来我往,打的是不分伯仲,正值焦灼间,徐焕之猛瞅见古里呼儿腋下卖出个破绽,当即大喝一声,方天画戟犹如猛龙出江般笔直抖出,直朝古里呼儿腋下刺去!
可谁知这不过是古里呼儿故意露出引他上当之举,只听狂笑声中,古里呼儿左手铜锤已然狠狠砸在了方天画戟之上!徐焕之猝不及防,来不及换招,顿时被震的双手发麻,虎口流血不止,方天画戟顿时脱手而飞!
说时迟那时快,古里呼儿一招击落徐焕之的方天画戟,紧接着右手黄铜锤又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击徐焕之后心!徐焕之急中生智,当即大喝一声,猛然脱镫藏身,那斗大的黄铜锤紧贴着头顶扫过,直唬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徐焕之死里逃生,忙不迭打马疾走,古里呼儿暴喝一声,当即便催马追赶。徐焕之急慌慌犹如丧家之犬,一时间竟辨不清东西南北。王贲在阵中见势不好,正要令弓箭手出手掩护,以派出将士救援,却见古里呼儿大手一扬,右手铜锤疾如流星般正中徐焕之背心,顿时将他后背的护心镜砸的粉碎!
眼看徐焕之口中鲜血狂喷,猛然摔下马来,王贲欲救之而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古里呼儿亲手斩下其头颅,高挑于佩剑之上,呼啸示威于阵前,其嚣张跋扈之意,着实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一战而捷,辽人士气大涨,无一不欢呼雀跃,更有甚者,愈加是摩拳擦掌,以期能够一鼓作气,杀宋人于阵前。
王贲见己方战将几个照面便被辽人斩落马下,极大地挫伤了本阵营士气,当即不敢恋战,慌忙鸣金收兵,径自退回城中,高挂免战牌,任凭辽军在城下挑衅生事,屠杀过路百姓,他亦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坚决不出城应战。
正当他在城中苦思良策而不得,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灵光一闪,猛然想起城中尚有楚清溪等这些江湖异士。他当日里亲眼见过楚铮降服太阿神剑,以及楚歌大战南宫世家的场面,故而对这些江湖中的玄功异术更是深信不疑,故而他连片刻功夫都等不及了,一边遣随身小厮到东厢房请人,一边自己情不自禁地跟着也来到了东厢房,只求能够尽快与之商议出一个退敌良策。
听完王贲说完这几日发生的事,众人皆不禁露出了愤愤不平之色。楚铮第一个忍不住大声道:“辽狗无状,当真欺我大宋无人不成?老将军,楚铮愿为马前先锋,取其狗头为将军祭旗!”
王贲闻言,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道:“公子愿往,定当旗开得胜!”,他紧皱苍眉道:“如今士气不振,若无一人能够斩敌首于阵前,长期以往,恐怕对我军不利。”,说着,他猛然间又似想到了什么,一口啐在地上怒道:“那辽狗一直说我大宋背信弃义,可怜我那先帝爷的四公主,到如今是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岂能单凭辽狗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公主逃婚?”
他恶狠狠地用脚在痰上一拖,又道:“若四公主当真能够脱离辽邦,那倒是件喜事!老夫一直劝皇上莫要送公主和亲,可无奈人微言轻,却是徒叹奈何。”。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床帘微微一动,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颤声道:“可是王贲老将军?”
王贲悚然一惊,上前一步大声道:“正是老夫!”,他惊奇地望着密闭的床帘,谓众人道:“这里头还有人?”
只见床帘缓缓掀开,露出一张苍白而绝美的脸来。王贲一见之下,只觉心神大震,颤巍巍上前行了几步,“噗通”一声便自跪了下来:“公主!真的是您?”,他看到赵宁虚弱而憔悴的模样,禁不住老泪纵横:“臣有罪!竟不知公主凤驾在此。”,他一见赵宁之面,心中顿时了然:这辽军兴兵来犯果然事出有因,原来这四公主赵宁,当真是逃出了辽邦!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又惊又喜。昔日穆宗待他不薄,这赵宁少时亦没少在他府上玩耍,亦当他如父似兄。自从穆宗驾崩,神宗继位,他王家犹如江河日落,圣眷日微,是以当日眼看赵宁被迫和亲,亦无力挽狂澜之力,自此一直在心中甚为不安。
现如今,他亲眼见到赵宁逃出生天,不禁长出了一口心中闷气,情不自禁地挺起了胸膛大声道:“既然公主当真脱身辽邦,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护公主周全!”。
赵宁虚抬手臂,示意执扇上前将王贲扶起,柔声道:“老将军请起。之前一直瞒着将军,实乃迫不得已,如今既然将军不负先皇,本宫自当与将军相认。”
王贲哽咽道:“先帝对老臣恩重如山,末将纵使肝脑涂地亦难报答万一。公主乃先帝掌珠,世人皆知,老臣若有半分不臣之心,他日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面见先帝?”。
赵宁泣道:“有老将军这句话,本宫就安心了。昔日山高水迢,唯见鸿雁南飞方能稍解思乡之情,如今历经千难万险方自得归中原,本宫再也不要回到那吃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