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的一点形象都没有了,秦宝似乎不好意思,伸出个爪子挠我痒痒,我推不开,最後边笑边打嗝。秦宝用手擦我的眼睛,过了好久才说:“家教其实很好当的。”他跟我比划:“你啊,准备厚厚一沓练习题,要麽就是作文纸,到了那里,讲二十分锺,剩下的时间,把卷子一发,叫他们做题啊,写作文啊。”
我瞠目结舌,眼泪笑的太多,秦宝在视线里模糊不清的:“秦宝你是个坏东西!”
“哪里坏?”秦宝反手给了我一爪子。”我以前特想当个老师,我都想好了,上课的时候如果有人敢提问,问到老子不会的题目,我就要指著成绩最好的人说:‘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下面就由这个同学回答一下吧。’”
我看著他笑个不停,秦宝居然想当老师,我仔细回忆著自己原来想干什麽,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以为很重要的理想,渐渐的都忘了个干净,记忆里只剩下几个鲜活的人影,在空白的背景中,朝我微笑著。秦宝原本还在替我擦鼻涕的手突然把我眼睛捂上了,我笑著骂:“干什麽?放开。”有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触觉干涩的什麽东西,碰了碰我,还来不及闭上眼睛,它就离开了。
我一时忘了该揍他。心中一暖,像是有温热的东西,和血液一起静静的流淌著。
不知过了多久,秦宝才抽离身子,用手拨了拨我落在额上的头发。我猛地睁开眼睛,觉得脸有些烫。秦宝的黯淡,和我的窘迫差了太远。我看到了,装作看不到。
宝宝站在床边上看著我。”肖云春……”
他看著我,而我四处乱看,找不到落脚点,想擦擦嘴巴,被他看著,也做不下去。不知等了多久,我才挤出傻笑来:“总之,放心啦,老子财大气粗,你来找我,多少……多少算找对人了。”
我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再多钱,我去弄来就是了,去偷,去抢,多少都没关系。就算贷一辈子才能还清的欠款,为他打肿脸充胖子,也……
秦宝笑著说:“不揍我吗。”我情不自禁的咧嘴笑著。
“对谁都是这麽好的吗。”
我喊著:“怎麽可能!”我这样的人,哪可能去管一大堆麻烦!就算是他们在我面前病的一塌糊涂,我也只管秦宝,管老头子,管老妈,管包子,管……一大堆认识的面孔滞留眼前,虽然常有口角。
我突然愣住了。秦宝看著我苦笑著:“春春对谁都是这麽好。”秦宝为什麽偏偏说我好,那明明是他才最擅长的事情。秦宝用力挤出笑容:“这样……不行呢,肖云春,这样滥好人不行。”
“如果我不是病了,你哪里会多看我一眼。”我想说不是,至少嘴碰嘴这种事不是。秦宝脸上的笑似乎终於撑不下去了,从那个姓毛的来了,他就给我脸色看,难得我还在温情中沈溺了一下。
秦宝说:“你只是想找个人陪你。”
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
秦宝笑著说:“只要能陪著你,谁都可以吧。”
我吼著:“我哪里是那麽随便的人!”我这样声嘶力竭的反驳,却觉得自己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破损成奇怪的形状,我用比他大的多的声音反驳,却还是软绵绵的。被发现了,我只有一个念头,被秦宝发现了,眼里不停的流出水来,像是男人从澡堂出来围的那块遮羞布被谁一把扯掉了。
“只要够优秀,给你点暗示,你就会贴过去……”秦宝笑著,眼睛红著。他说的是对的,这就是我,前科累累。系花也好,陈牧也好,秦宝也好,我一个都没断干净,一个甩了我,我可以马不停蹄的找下一个,我得给自己留条活路呀。只要能陪著我就好了,一个人太不是滋味。
“我看到你朋友来就明白了,什麽‘以身相许’,什麽……”秦宝看著我,我知道他想说什麽。那种类似调情的把戏,我们常玩的,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不,应该是我和我哥们都这样玩,只是秦宝会当真,他们都不会。
“那些人亲你,你也不会太在意吧。肖云春。”是啊,他这样说,我仔细想想,也许他还是对的,就算那个哥们扑上来啃我一口,谁不是当个玩笑,和揍秦宝一样揍几拳,也就是了。
“你只当我是个朋友。只是我病了,等我……病好了,又什麽都不是了。干嘛委屈你自己,我会误会的,差点就误会了。”秦宝摸我额前的头发,轻轻地碰著,又收回手去。秦宝说的是对的,我对他所做的一切,我都会对别人做。十分里有九分他都说对了,还有一分,我不知道错在哪里。
我总是想,为什麽我们就必须得这样……不停的吵,不停的和好,然後再吵呢?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破碎的补不起来,那该怎麽办?我们各自担忧著,各自失控著。秦宝健健康康的,我这些油滑的脾性改了,跟家里和好了,秦宝去当老师,或者重新开家网吧,他陪著我,我逗他开心,这些愿望,总有一天能实现的吧。
我明明如此衷心期盼著,又累的步履蹒跚。
和秦宝最大的一次争吵,来的很快,快的我还来不及跟他解除上一次的冷战。隔了几天,我接到那家户主叫我去家教的短信,这本该是好事。我把身份证压在门卫那里,进了小区,上到二楼拐角。陈牧坐在楼梯上,看见我,吐了一口唾沫,掉头走了。
我浑身冰冷,他发现了吗。怎麽发现的。一时间太多事情想不明白,可脑袋已经不转了。
我想要一直站在过道里,盯著那盏昏黄的顶灯,研究电线是如何怯生生的从灯罩里探出头来,柔情蜜意的搂著灯泡,我想再扮成那个只知道笑的傻子;我也想追上去,揍陈牧一顿,我他妈还没算帐呢,逼老子演女的,活腻了,占过老子一句便宜我揍他一次,揍不死那小子。
可三楼的房门早就开了,两个一样大小的脑袋探出来。门里面露出半片实木的地板。我只能扯扯挎包带,朝门口走去,换了鞋子,脑袋还在晃,那两个穿了同样款式牛仔背带裤的男孩在客厅蹿来蹿去,在绿色的沙发罩上上下的跳。女户主给我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我的视线到处飘,什麽都看见了,什麽都进不了脑子。我死死盯著茶几上一个黄色的陶瓷橙子,里面盛著四五个同样是橙子柄的叉子,大概是许久没清洗过,结著黄色的油垢和铁绣。那女人见我盯著,不乐意的把那东西放远了些,递给我两本小学语文课本,我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我听见自己在说话:“先读一遍课文吧。”
那两张嘴叽叽喳喳的读起来:“我与父亲不相见已有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一篇课文,读的奶声奶气,拖腔拖调的。户主不知何时都出去了,两个惹祸精渐渐又开始坐不住,站在沙发上跳,比谁跳的更高。书桌半开的抽屉里,我陡然看见两沓厚厚钞票,粉红色的,似乎刚取出来,簇新。
我说:“课文有三部分,第一,睹家境,思祖母;第二,望父买橘……”已经没人听了,没有人看我。
不久後,我匆匆告辞,拎著包回去。
扭开宿舍门後,秦宝在我床上盖著被子睡著,他睡觉一直很安静,不打呼噜,不踢被子。我发著呆,一直坐在不远处看他。我买了水煮牛肉回来,秦宝没醒,它就在桌子上一点点变冷。我坐了很久,开始在宿舍里四处走动著,後来坐在计算机桌前,上了逍遥。
游戏里的时间是戍时,夜幕垂著。好友名单里,随风的名字是亮的,我给他写了好几封信,他才回了一句。我没骗过他钱,我没骗过他装备,都是他主动要给的,你情我愿,该是两不相欠。但我却没脸说,没有人比我更知道陈牧是多认真地在谈这一场他自以为的恋爱。
我说:“嘻嘻,风风……”
随风说:“老婆。”
我高兴起来,也许是我弄错了,上午那件事,只是陈牧浓痰卡了喉咙,是我想多了。可随风紧接著说:“方便吗,帮里弟兄在IS唱歌,都想听听你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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