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得不错。”他说,“现在精力充沛。”
湛明澜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心里有些涩涩的,见他将叶子的汁水都挤出来,涂在她脸上,立刻说:“你别都往我脸上涂啊,你自己也得涂点。”
封慎浅浅地笑:“我身体素质比你强多了,没什么大问题。”
说着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蛋。
她摇头不答应,他却很坚持,将找来的几片药酱叶的汁全部挤出来,厚厚地涂抹在她脸上,尤其是鼻孔下,多涂了两层。
又休息了一会,两人继续前进。
虽然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走出这片热带森林,但湛明澜的情绪已经安定下来了,心里笃定有他在,他有强大的力量可以照顾她,保护她,两人相依相伴,也不再畏惧任何意外发生。
果不其然,和封慎预计的一样,走了近一个多小时,眼前就出现灰蒙蒙的一片,无形中将整个世界覆盖上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色调。一股异味窜进鼻尖,湛明澜清楚他们遇到了传说中的瘴林。
她握紧了他的手,依紧了他一些,他沉沉说了句:“小心点,尽量不要用力呼吸。”
他俯身,弯下腰捡了一根有些潮的木条,拿出打火机生了火。
因为瘴林里可能有蚂蝗等不知名的吸血虫会扑过来,生火后可以驱逐这些有害虫体的攻势。
他们走得很快,眼前的雾气却越来越浓,异味也越来越剧烈。湛明澜忍不住开始咳嗽,封慎让她忍住,别张开嘴巴,否则会吸入毒气。
由灰转黑的雾气朝脸上袭来,湛明澜呼吸的困难,她用力握紧封慎的手,感受他的存在,好抵消内心的惶恐。突然间,脚上感受到尖锐的痛,她差点叫出来,封慎侧身,低头一看,一只肥硕的淡红色虫子正往她的小腿处钻,他立刻蹲下去,伸手将那虫子扯下来,那虫子粘性十足,甩了两次才甩掉。
腿已经出血,封慎简单地帮她做了止血处理,立刻背上她,快步往前走。
可怕的黑雾源源不断地袭来,她趴在他背上,神经紧绷,心里焦急,害怕毒气会侵蚀他们的身体。
他步伐很稳,走得很快,她却清晰地看见他短而整齐的鬓角上流下的汗水,以及听到他微促的呼吸声。
心里有了不安的预感,只能勉强镇定自己,向上天祈祷赶紧走出这片魔鬼之地。
眼眸突然着落在他脖颈上的一处,湛明澜惊慌,分明看见又一只粉色肥硕的虫子正停留在那里,往他皮肤里钻,她本能地伸出去扣那虫子,却被他喝斥:“别动它!我自己来。”
他很沉着冷静地腾出一只手,迅疾,精准地捏住那虫子的身体,往边上一甩。
殷红的血从那口子处冒出来,湛明澜赶紧用手去压,帮他止血,焦声问:“痛吗?”
“不痛。”他淡淡说话的同时又将她背高了一点,冷声吩咐,“你别说话,我们得赶紧走出去。”
话音刚落,他的步伐有些许的不稳,幸好及时调整好,继续快步前进。
她的胸口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件衬衣逐渐变湿,清楚他体力的消耗有多大,却无奈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能做的只是帮他擦汗水。
雾气稀薄,慢慢散开,枯槁的世界重新呈现一抹新绿,她心里一动,庆幸终于走出来了,立刻开口:“快放我下来。”
不能再累着他。
她从他背上跳下来,来到他检查他的面色,却大惊,他面色很差,额头上都是汗水,眼睛里的血丝很浓,唇色逐渐会灰,像是中毒的征兆。
她赶紧扶着他坐下,帮他擦脸上的汗,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轻轻摇头,粗声说着说没事,但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连日来积压的恐惧在这时候完全爆发出来,她不知所措地喊他的名字,伸手拍他的脸,却无济于事,他像是睡过去一般,没有半点回应,面色越来越差,唇色呈现中毒的灰紫。她去握他的手,发现凉凉的。
“封慎,封慎!”她一个劲地喊他,他没有回应。
英挺的眉目如昔,如果不是面色这样异常,她会误以为他只是小睡一会,但显然不是这样,她不能让他睡过去。
她拼命地将自己脸上涂得厚厚的药汁抹下来,往他的脸上擦,又敞开他的衬衣,发现他结实的胸膛上也呈现灰色的一片,一颗心瞬间凉到了底。
去摸他的手,发现越来越凉,再去探他的腿,也发现僵硬地不行,她急得脑子一片空茫,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命令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几秒钟后,她想起曾经在书上看过的,在森林里中毒该如何急救的方式,立刻抬起他的脸,分开他的唇,伸手进去帮他催吐,她用力很久,他之吐出一些黑色的东西,却还是没有醒转的反应。
正在绝望的时候,她远眺了前方,发现幻觉似的出现了一片水稻田。
也许快到了森林的尽头,也许快有人家出现,想到这里,她二话没有,决定扛着他向前。
他个子很高,有一米八六,身体沉得几乎压弯她的背脊,她咬了咬牙,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手拉过他的手臂,一手环过他的腰,使出全部力气,费力地往前走。
人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潜在的力量会无限地爆发,她竟然真的将他的身子撑起来,快步往前走,虽然每一步都沉重而艰涩,但心里那个要他活下去的念头在支撑她一直往前走,不许有倒下的可能。
她不能任由他的身体缓缓变冷,变僵硬,她不能任由他的气息逐渐微弱下去,她不能任由他死在这里。
为了她,他将仅有的几片药草叶子都用在她身上,自己完全没做防护的措施,而在瘴林的时候,他走在她前头,用高大的身子护着她,用手帮她挥开毒气。为了争取时间,他背着她飞快地冲出去,将体力消耗到了最底,要知道整整一天半的时间,他都没有合上过眼睛。
她不能失去他,这是她仅有的念头。
脸上的汗源源不断地滴下来,她身上的衣服完全打湿,毒太阳就在头顶,一点点地消耗她的力气,她晕得不行,眼前逐渐变黑,但却一直叮嘱自己不能晕过去,必须把握时间,尽快走到那片水源处。
一只脚背上的鞋带突然断裂,鞋子从她脚下滑出去,她没有时间去捡鞋子,因为一高一低,无法前进,她索性连另一只鞋子都不要了,光着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