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受到的打击不亚於刀剑,不止是心灵,还有肉体实质的伤害。
他的容貌,令人无比倾慕的美丽,就在那瞬间粉碎。他失去了富裕生活丶家人,也曾失去自我,现在连最单纯的外表都无法紧紧握在手中。
即使如此,晚饭还是得吃。膳房依然忙碌,只是食堂静得彷佛能听见白兔抽动鼻子的声音。
沉重而压迫的氛围垄罩着所有人,几乎都能看见具现化的乌云飘在众人头顶。
主位空着,审神者并没有出现。
空间满溢着碗筷的碰撞声,刺耳且使人心烦,他心念着往日吵闹的时候,静静扒饭。
用餐完毕,现场立即鸟兽散,他们早已压抑不住心里的骚动,不管是找个人打一架丶大哭一场丶厘清思绪,他们总需要有管道来抒发情绪,否则会疯掉。
石切丸独自收拾餐具,又和烛台切光忠一块整理好厨房。
结束之後,烛台切和他相视良久,灿金色瞳眸满是不解与悻悻然。
「......我得好好冷静一下。」
他说道。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石切丸发现审神者倚在本丸的门口。
今晚的月轮特别透亮,主公抬头望着明月,手中的烟管雾气缭绕,他有菸瘾,平时总忍不住抽个几口,心情忧虑时抽得更凶,无论何时都切不断的依赖。
见石切丸走近,他仍不发一语,只是悄悄将盖在身上的外套又拉紧些,好遮住面容。
石切丸其实一点儿都不介意,真的。尽管那样貌十分吓人,但骨子里依然是他的主公。
审神者的温柔不会因为失去美貌而生变,他很清楚。
现在主公因为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美貌而悲伤,无论他是否自知,他始终用这张脸得到许多好处,他早已习以为常,所以失去时打击特别大,特别惶恐。
主公得花点时间才会想通,而他愿意等待。
「......抱歉,主公。身为神刀没有驱除掉秽物实在失职,可是我只会消除肿包。」
石切丸尝试逗审神者开心,然而只得到一抹浅笑,惆怅的成分居多。
审神者将身体靠在门框上,宛如经历了一世纪的痛苦,已经力气尽失。
「我该怎麽办?」
他脆弱的问道。那样子活像是心魔又重新盘据心头,正狠狠绞痛他的五脏六腑。
但石切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审神者曾经是那麽冷静,云淡风轻,但遇上无法抵御的痛苦时又孱弱无比。审神者有办法开导任何人,却总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所以他需要别人帮忙。
互相扶持,这原就是人之本性。
耳边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山姥切国广冷不防地出现。
审神者瞬间绷紧,因为丢人的脸庞让他容易神经敏感,拉紧外套的同时吓得手一松,烟管应声落地,轻易地断成两截,碎得惨不忍睹
他没有顾虑烟管,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山姥切抬腿跨出门外。
山姥切显然也被躲在门边的两人给吓了一跳,但他很快调整心情,神情冷静得过头。他全副武装,整齐的战斗派头,本体刀好好地在腰间系着。
看起来像正要去打仗......也像打理完毕准备离家出走。
「你要,离开我吗?」
主公急急地发问,语调满是委屈,像被抛弃的孩子。
多麽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像有人稍早跟他说过会发生这种事似的。
山姥切的背影伫立着,沉默了许久,一时恍若一年的寂静。
审神者的脸愈发苍白。
正当石切丸以为他会就这样离去,留下无尽的疑问给他们时,山姥切猛地转过身,非常坚定的走回来,蓝绿相融的美丽双眼显现出坚贞不屈。
「主公,我要替你报仇。我会将那个小人千刀万剐,请你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毅然决然的强烈,与平时冷淡的样子判若天渊。
「......那是去送死,我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