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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朗仰着脑袋看他,配合地接了一句,“你脸好红。”

霍杨喝止他,“闭嘴!这屋里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可是不是开着空调吗?”叶朗由于被他搞得有点糊涂,自己刚才似乎做错了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治好他,总之现在是非常地关心他的身体状况,“你可能发烧了,我去找唐姐姐。”

霍杨,“……”

有时候孩子太懂事真的是种负担。

幸好此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救了他一命,他如获大赦地赶紧掏出来,对着叶朗一指书房,“赶紧回去练字,我接个电话,别来烦我。”

叶朗“哦”了一声,乖乖离开了。

他回到书房,看到刚才掉到地上的毛笔已经洗干净了,摆在砚台旁边,唐稚正站在书桌旁,用卫生纸细心地洗掉了溅上去的墨汁,抢救出来了好几张练好的字。叶朗扶着房门,默默地站着,听到外面霍杨打电话的声音:“喂,是我……我在朗朗家里,嗯,刚准备走……叶谦?……我马上回去……”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门,把那些声音阻隔在门外,回到椅子里坐好。唐稚也不说话,她把宣纸整理好,压上镇纸,然后回身关掉了空调,推开敞亮的落地窗。

一刹那好似回到人世,庭院里的纷影乱翠、风打叶声全部涌进了书房,自然的气息迅速滤掉了屋里机械的寂静清凉。

窗外是天蓝如海,晴光满空。

叶朗在这喧闹又清静的环境里,再一次拾起了笔,蘸一蘸墨,出了许久的神,在笔尖的墨又一次快要掉落的时候才下笔。

他写着:

“雨急云飞,惊散暮鸦,微弄凉月。谁家疏柳低迷,几点流萤明灭。……”

作者有话要说:

渣渣作者很没脸地爬上来了…

第15章流萤十五

霍杨火速赶回了家,都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但是待他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家子都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旁吃饭,只有林芝不在。他扫了一眼室内,并没有满地狼藉的惨象,垃圾桶里连个碎杯子都没有。

于是了然地心想,哦,这是骗他回家呢。

叶敬之,也就是他的养父看到了他,态度非常自然地挥了挥筷子,“过来坐。吃饭了吗?”

“还没。”霍杨把背包扔在了沙发上,想了想,又拎起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扔到了床上再带上门,才走到餐桌旁边。

叶谦本来在好好发呆,正四大皆空的时候,猛地看到了霍杨,手神经质地一哆嗦,勺子扑通砸进汤里,溅了半张脸的汤水。

动静挺大,叶敬之头都不抬,就着菜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馒头。霍杨见他好像是吓傻了,坐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就抽了张纸,把他的脸擦干净,再取下他的眼镜,呵口气,也耐心地擦干净才给他戴回去。

那眼镜非常奇形怪状,左右镜片一只深红一只墨蓝,厚度和形状也不同,看起来像盲人墨镜,但戴上后整一个大万花筒。因为叶谦总嚷嚷自己看到些奇怪的东西,林芝特意去了专业光学配镜的医院,按照他的设计配了副眼镜,他便时不时戴着,宝贝得像命根子,白天发病的次数确实减了不少。

叶谦呆滞了半天,才蚊子哼哼似的念了句“谢谢”,但是霍杨已经站起身,去厨房里盛稀饭去了,根本没听见他这句话。回来坐下以后,他也不以为意,只是低头喝粥,一派习惯了帮他收拾烂摊子的熟稔自然。

叶谦神经质地左右掰扯着衣角,脑子里又开始放空,不知不觉间,力道焦虑地加大,把自己的衣服撕得“嚓嚓”作响,终于叶敬之忍无可忍地一放筷子,一声呵斥声震醒了他:“你有完没完?”

霍杨本来也在心猿意马,回想他家小男神,夹着根青菜半天也没吃下去,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连忙扯回咧到耳根的嘴角,“啊?怎么了?”

叶谦闻言更慌了,几乎要蹦起来。他手忙脚乱起身,瓮声瓮气地丢下一句“我、我吃饱了”,就想回自己房间里。

但这一起身,滑下了汗湿的皮肤的眼镜本就摇摇欲坠地挂着,这下直接从鼻下摔到了地上。他匆忙弯腰去捡,又险些撞翻了桌子,还是霍杨眼疾手快扶住了汤锅,才没泼得到处都是,但还有几滴油腻的汤汁溅上了叶父的手。

叶敬之喝道:“给我坐下!”

“……”叶谦把眼镜牢牢扣回眼睛上,才敢稍稍抬头,胆怯地看向自己的父兄。

父亲冷冷地看着自己,“饭吃饱了?”

见儿子讷讷地不敢出声,叶敬之心中不满更盛,怒道:“这么大个人了,一点眼色都没有。整天好吃懒做。在这等着,帮你弟收拾桌子、刷碗!”

叶谦迟钝地“啊”了一声,垂下了头,老老实实在椅子角上坐下了。霍杨看着这个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只比他早生一点点的兄弟,如此萎顿沉默,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见他时候的光景。

当初叶敬之、林芝夫妇去彩虹福利院时,一眼就看中了他。那时候小霍杨长得可爱,聪明乖巧,在满地先天不足、后天也失调的的残障儿童中间,真是十足十的顺眼。他们带着小霍杨去买了昂贵的衣服玩具,又带他吃了有生以来质量最高的一顿饱饭,一路和乐融融地回了家。

小霍杨坐在宽敞舒适的车里,跟着自己未来的父母,住进了一栋高级公寓,一切都美好得不甚真实——直到他看到了叶家夫妇的亲生孩子。

就是叶谦。

来的路上,叶家夫妇很认真很和蔼地跟他说,你还有一个小哥哥,脾气不好,平时有点孤僻,我们希望你俩能做个伴,你一定要和他好好相处。当时霍杨并没有仔细询问,仍然是很聪明乖巧地答应了,又说了一些天真的孩子话,把这对夫妇安抚得服服帖帖。

结果事实却远比他设想的棘手。

过了很多年,霍杨也能清晰地想起他第一次踏进那个家门的夜晚。屋内一片漆黑,只有餐厅的一盏吊灯亮着,并且在有规律地忽闪忽灭。